兒便沒有再說下去,彷彿斷絃之琴不再發聲。
“舅舅……”
“夠了。別再說了。”顯一郎轉過身來,與亮一面對面,“時間過得真快。你難得出來開一趟學術會,卻被我給糟蹋了,真是對不起。”
“學術會什麼的我根本不在乎。”
“不,學問還是要好好做的,況且乾站在這兒也是於事無補。”
野上顯一郎跨出兩三步。
“小亮,那我就告辭了。”
“舅舅!”
亮一追了上來,表情都扭曲了。
“多保重。容我再多囉嗦一句……久美子就拜託你了。孝子也不年輕了,麻煩你多多照應。”
“我再也見不到您了嗎?”
“應該是吧。本想讓你幫我給節子帶個好,不過你恐怕很難說出口吧。我的心意,就請你壓在心底吧。”
“您就不能……就不能找個地方見見孝子舅母和久美子嗎?不讓她們注意到就行了啊!我會想辦法的!”
“謝謝……如果我改變了心意,也許會給你寫信的。不過,目前我並沒有這個打算。”
野上顯一郎舉起手,阻止亮一繼續跟來。
“我還是一個人回去的好。你就留在這兒吧。”
這句話的含義,亮一很快便領悟。送別時再也沒有比站在原地目送離別者遠去的背影更好的了。
野上顯一郎的背影,沿著石階從銅像所在的臺地緩緩向下走去。遠處是草坪、松樹林與無數飄浮著的雲朵。
略微有些駝背的背影,沒有回過一次頭。走下石階之後,他邁著散步一樣的步伐,一點一點消失在了亮一的視線之中。
21
蘆村亮一在福岡開完了學術會,回到了東京的家中。
“這麼著急打電話啊?”當晚,節子見到亮一的舉動,有點驚訝。
亮一一回家,立刻給孝子打了個電話。而且那時他連衣服都沒有來得及換。以前他出差回來的時候也會給舅母打個電話報平安,但像今天這樣急切地打電話還是頭一次。
“請問是舅母嗎?”亮一對著聽筒說道,“我剛從福岡回來,我不在的時候節子承蒙您照顧了。”
節子沒聽清電話那頭的回答。孝子好像說了句“辛苦了”。
“您近來可好?”亮一特意問道。
這麼問很是奇怪,就像問候一個久未謀面的人一樣。更奇怪的是,亮一的語氣並不隨便,反而相當認真。
“這樣啊……那久美子呢?”
節子在他身後喃喃道:“真討厭……”
她還以為丈夫在開玩笑。
“對了。”丈夫聽完對方的回答,握著聽筒,回頭對節子說道,“明天晚上你有空嗎?”
“怎麼了?”節子驚訝地回答。
“我想把她們叫來,大家一起吃個飯。好久沒去過T酒店了,那裡的西餐廳很不錯。”
“那好啊。”
太突然了,節子有些不知所措。丈夫為人一向謹慎,是個典型的學者。他很少突然作出這樣的決定。
“明天晚上……”亮一已經在電話裡說了起來,“我和節子想請舅母和久美子吃個飯,大家一起去T酒店的西餐廳吧?您方便嗎?”
亮一聽了對方的回答之後說:“這樣啊,那就傍晚六點半見吧?”
節子趕忙從丈夫手中接過聽筒。
“舅母嗎?是我,節子,”
孝子的聲音從聽筒那頭傳來。
“您聽見了吧,亮一剛從九州回來,就急急忙忙給您電話來了。”
“這是好事兒呀,不過,怎麼會突然冒出這個主意啊?”
“我也不知道呀。”節子拿著聽筒,不禁笑了出來,“我真是被他嚇死了。他一進家門,就給您打電話了呢。肯定是在九州出差的時候出了什麼事兒。”
亮一頓時瞪大雙眼。
“不過舅母,您真的有空嗎?”
“嗯,我想可以。久美子現在不在家,不過肯定沒問題,我們一定會去的。”
“這樣啊,難得亮一有意,那就請二位賞光啦。”
“好好好,那就明天晚上六點半見啊。”
亮一在節子身後說道:“替我轉告舅母,我會開車去接的。”
節子把這句話轉達給了孝子,然後就掛了電話。
“舅母都嚇了一跳呢。”她一邊幫著丈夫換衣服一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