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一旁架子上的朵朵懸崖菊。
“可是,”她突然將頭轉向添田,用嚴肅的口吻說道,“舅舅的死是有公報的。如果是軍人戰死沙場,公報倒也有出錯的可能,可我舅舅是中立國的一等書記官,而且他住院的地方也是中立國。這樣的公報怎麼可能有錯?他是個貨真價實的外交官啊!傳達外交官死訊的電報,怎麼可能出錯呢?”
“問題就出在這兒。”添田深深點了點頭,“我也相信公報的真實性。您說得沒錯,野上先生不是士兵,也不是在戰爭中去世的,不可能是英靈死而復生。可我就是覺得,野上先生還活著,而且回了日本。”
“不,”蘆村節子嘴上帶著笑容,可眼神卻很犀利,“添田先生,您不能再想這些了。我們都相信政府的公報。舅舅是代表日本的外交官,而且他是在中立國去世的,這公報不可能有錯,也不可能是虛假的。請您不要再胡思亂想了。”
“您說的這些,我已經反覆思考過好幾次了。一九四四年是戰局最為激烈的時候。然而無論是那個中立國,還是日本政府,都沒有理由去誤報一個外交官的死。野上顯一郎一等書記官的病逝是由政府發表的,當時的報上也有報道。我還把那篇報道帶來了。”
“那您還……”
蘆村節子一臉激動。
“是的,正因為如此,正因為我想要相信政府的公報,所以才想證明自己的想法是胡思亂想。”添田立刻說道,“然而,不可思議的事情實在太多了。野上先生的筆跡出現在了奈良的寺院。野上先生恰恰又一直很喜歡奈良的古寺。而且,芳名冊上的簽名又被人撕走了。我個人認為,‘田中孝一’其人去的不只是唐招提寺和安居院,其他歷史悠久的古寺說不定也有同樣的筆跡。不,也許那些筆跡也被人撕走了。”
節子打斷了添田。
“沒人能保證世上就沒有和舅舅筆跡相同的人。恕我冒昧,就憑這一點判斷舅舅還活著,只是您的空想而已。”
“也許那的確是我的空想。可是蹊蹺的事情不止於此。夫人,最近在世田谷發生了一起殺人案。而案件的被害者,是戰爭期間和野上先生一起在中立國公使館工作的武官。”
蘆村節子的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8
“當模特?”
久美子一臉驚訝地望著母親。
事出突然,始料未及。況且母親實在不像是會說出這種事兒的人。
下班回家,母親一張口就是這件事。
“說是模特,不過對方說只要你在那兒坐一會兒就行了。”
“對方”指的是著名西洋畫家笹島恭三。久美子也聽說過此人。
“為什麼會找我當模特啊?”久美子向母親問道。
“那位畫家好像在什麼地方看見了你。”
“哎呀,真討厭。”
“他說他要畫的大作裡需要少女像,所以想找個合適的人當模特,畫個素描。可找了半天都沒有合適的人,這時就撞見了你,覺得你和他的想象完全一致。反正瀧先生是這麼跟我說的。”
“是瀧先生說的?”
瀧先生,正是世界文化交流聯盟常任理事瀧良精。
“你爸爸在國外的時候,他正好在那個國家任報社特派員。我也好幾年沒見過他了,可今天他突然找上門來,跟我提了這件事。我有七八年沒見過他了吧……真是嚇了一跳。”
“媽媽,您已經答應了嗎?”
久美子的眼中露出責備母親輕率的神色,母親顯得有些尷尬。
“聽到他和你爸爸一起工作過,我就不好意思拒絕啊。久美子啊,你要是實在不願意,也沒關係,我也是跟瀧先生這麼說的。不過瀧先生很誠懇,他說就佔用你三天時間,能不能答應下來呀?”
“那位瀧先生和笹島畫家是什麼關係啊?”
“他們好像是老鄉。那位笹島先生在電車裡見到你之後啊,還特意下了車,跟在你後面一路跟到家門口呢。”
“哎呀,太可怕了,怎麼跟壞人一樣。”
久美子皺起眉頭。
“不,藝術家都有些怪癖。一見到中意的模特,就會跟上去嘛。”
“可那是他一廂情願,我都不知道有這麼回事嘛!”
“話是這麼說,可是瀧先生特意上門來了,很誠懇地問你願不願意為了他的朋友在畫架前坐個三天,我也不好意思拒絕呀。”
母親一臉為難。
“可是,真的就三天時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