份連自己都講不清,還是離開為好他強撐起來,悄悄披掛,開啟偏門,解開月光下的馬韁,輕輕向後砦門溜去開啟門,輕輕跨上馬,側身望了一眼小屋的燈光,拍拍馬頸,輕輕抖了一下韁繩,馬兒溫順地輕踏小步,順屋後小路走去。沒走出百步,就聽得背後有風聲,一騎已至。冷風襲來,他頭一縮,刀光已從耳邊擦過。他急急調轉馬頭,唰地抽刀,就見一道寒光正指著他的眼睛。
“你是誰!”隨著一聲喝,是個女人!不及言說了,他“乓”一聲迎刀擋住。那女人將刀迎住順勢一轉,又是一刀指來。刀術不淺啊!李滬生連連退讓,讓出一片空間。那女人毫不相讓,挺刀而上。李滬生咬咬牙,揮刀迎戰。“啊——”一聲喊,女人又是一刀劈下,“鋼!”李滬生迎刀架住。兩人在沙地上戰了七八個回合,女人體力漸漸不支。前面又有幾騎人來,李滬生見勢頭不好,調轉了馬頭,連連後退,眼看又回到小屋門口,還想擇路而逃,頭頂一棵大樹上“譁”地撒下一張大網,連人帶馬一起罩住。李滬生落下馬來,肩膀又是重重的一擊,眼前一陣昏黑,已經被人五花大綁起來,嘴裡堵了塊布,頭上也套了罩子,就聽到有人喊:“抓住了!抓住了!”透過罩布,看到許多火把,嘴裡堵著,想喊也喊不出來。原來這就是聯防軍——以生產建設兵團為主的西部邊防民兵隊伍。
“先把他帶到屋裡吧!”屋裡人舉著燈光圍上來了,李滬生耳邊人聲嘈雜,就覺得自己連推帶搡被挪回了小屋。進了門,先是被人把短槍卸了,刀也拿了,摁倒在一張桌前坐下,就聽到一個聲音說:“先把他檢查一下,指揮部說了,有個老大娘報告有土匪從這裡路過。”李滬生此刻那個心,真比吃了黃連還叫苦!這就是娜塔莎告訴他的,姑媽和兩個叔叔向邊防把自己告了!忽然聽到一個女孩的聲音:“你們看,他那個刀鞘上還有個紅五星唉!”李滬生肩膀痛得像要炸裂,“啪!”的一聲拍桌子——對面坐下了個人。“把他幪子摘了吧!”就有人上前一把把他頭罩摘了,眼前花花的,兩盞小馬燈輝耀下,李滬生照個正著——桌子對面坐的正是那個馬上打鬥的姑娘!姑娘手裡還提著刀,把李滬生打量個周詳——
“是你啊!”那雙嬌唇輕喚了一句,刀已滑落,倆人都愣住了。
女孩臉上滑過一絲明顯的衝動。
…
李滬生周身五花大綁,肩膀劇痛支撐不住,“咚”一聲,頭栽在桌上。
那年李滬生從軍校到部隊報道,在崑山站上了津浦鐵路的火車。車發後他把位子讓給了一位帶著兩個孩子的媽媽,自己到車廂連結部蹲下。那陣路況不好,從崑山到南京很多地段都在病害診治,經常晚點。到鎮江的時候已經天黑,車上人也越來越多。李滬生打起盹來。等他醒來時,車已過南京。他從地上抬起頭,眼前站著一個女孩,他連忙站起來。
…
她小小的個子。
3。 天涯情霏
3。 天涯情霏
…
世界上的許多事情本身都是沒有解數的。在情感世界的萬花鏡裡,最原初的火花往往最恆久,純潔,永世不沒,銘刻一生而這方面,青年永遠是第一測炮手。所以,當談到羅曼蒂克時,我們還是把最美好語詞編織的花冠放在青春的手裡。
在他面前,咫尺之間,面對面,呼吸可接,是一位畫中的女孩。如果歌德當年筆下的少年維特對綠蒂生出的那種情愫是一種難以讀解的痛刺的煩惱,那么我們這位青年軍官此刻萌生的感覺則像是陽光溫泉綢緞般噴流的柔潤的歡樂。這是一種重逢,一種靈魂歸宿的喜悅,致命的幸福。
李滬生有點吃驚,有種窒息感,覺得像是夢。這種感覺只有當從前看到露露的時候才產生過,但即使那樣也沒有像今天這樣的強烈衝動!
“她像”一種難以捉摸的感覺在撓動著胸口。
…
女孩圓圓的澄澈的眼睛,長長的睫毛,無論從哪一方面看,那張臉都堪稱完美,但更美麗的,是那童年的陶醉,兒童的笑容。
“你是哪裡人?”問。
“上海人。”她微笑著,用普通話小聲回答。
女孩眼睛裡透露著信任,臉上寫滿了放心,因為自己的那身軍裝。
“我原來是上海徐匯中學的,你哪個學校?”
“市四女中。”女孩迷人的微笑。
女孩以兒童般的表情書寫她那種高貴的潔淨和單純。李滬生胸中已經有醉意掠過。
“你到哪裡去?”
“下放新疆兵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