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漠的男聲幾乎只在主持人說話的間隙裡說上幾句。這也是維揚根據他的個人形象和性格專門打造的形象,他演著不累,他們幕後的這些人也不用擔心會出大錯。
綠燈亮起,車速提上來之後,夜風就更勁了,後視鏡裡達菲拉的毛髮根根向後直立,像梳了另類的大背頭一樣。
主持人突然提到了季嫣然,方軼楷沉默了片刻,答了一句“只是普通朋友”,就又不肯開口了。
任非桐卻鬆了口氣,自然而然的,又聯想到他說到的送花小訣竅:“花的顏色要夠奪目,最好在一大堆禮物裡一眼就能看到了,卡片也一定要寫的,最好是親手寫……”
任非桐“啪”的關了廣播,又想再去轉幾圈了——他也是這時候才想起來,那束被扔掉的鮮花裡,還插著店員小姐自作主張挑選的粉色心型小卡片。
他自己當然是沒有在上面寫字的,但店員小姐放進去的那瞬間,他也稍微期待了一下它被某一雙手拿起的情景。
任何感情,一旦需要等待,那就從可愛變成了刀子,越是想要就越鋒利。它也不在面板外緣傷人,只沿著心房壁細細切割,每一下都能叫人記憶深刻。
任非桐在自己的母親那裡吃過了虧,早已經學聰明,起了再大的念頭也不動聲色,何況只是一點基於憐憫心產生的好感。
扔了花束,又叫冷風吹了這麼久,當真從裡到外都冷清清、空蕩蕩的。過了蒼鷹鵰塑,他將車子開上高架,飈足了速度朝自己的公寓開去。
和父母的這次重聚並不算高興,父親見他也就是詢問自己是否當真與來歷不明的“孕婦”有了不好的牽扯,母親則只關心於雅淑和她背後的維揚。
只有任非梓不合時宜地說了句“哥何必一直幫別人打工,家裡又不是沒有合適你的位子”,飯桌上的時間彷彿凝固了一樣,幾秒鐘之後母親才微笑著說了句“是呀”。父親也熱情地開口:“玩得差不多了,也是該回來幫爸爸了。”
但那瞬間的沉默還是叫他難堪到了極點。
高架出口的指示牌在路燈下十分醒目,任非桐正要打轉向燈,視線卻被前方護欄邊坐著的一個人影吸引了注意力。
那是……唐……唐棠的那個堂弟?
任非桐繼續直行,順便將車速也降了下來。離得近了,他才發現唐嘉寧身邊還坐著個戴棒球帽的女生。
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雙腿懸在護欄外,手扒著橙白間色的護欄,正看著高架橋下的車流發呆。
任非桐把車子靠邊停了下來,搖下車窗,重重地按了一下喇叭。
唐嘉寧扭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不屑地把臉轉開了——連眼神都沒多留一個。那副神情,加上臉上的幾道劃痕,活脫脫就是個桀驁不馴的翹家少年。
任非桐猶豫了一下,掏出手機給唐棠撥了個號。開始是一直佔線,終於被接起之後,他還沒開口呢,唐棠就先倒豆子一樣說開了:“任老闆真是很抱歉,現在無論要去哪兒我都去不了了,我弟弟丟了我正找著呢,抱歉抱歉,等我找到弟弟一定……”
“那個大的?”
“啊?”
“在梁中場高架溪濱路出口那,跟一個年輕女孩在一起。”
電話的對面先是沉默,然後是鋪天蓋地的“謝謝謝謝”,一直謝了十幾聲,她才又說:“……那能不能麻煩您先幫忙瞅著呀?我馬上就過來了!”
任非桐“嗯”了一聲,結束通話了電話。
唐棠說自己“馬上”就過來,果然很快就到了,下了出租跟小火箭似的直衝到唐嘉寧面前,扶著喘了半天氣,才說:“剛才打人是我不對,咱們回家吧。”
唐嘉寧坐著沒動,王瑜倒是主動站了起來,還扯了扯他的衣服:“算了,回去吧,都那麼晚了——我也得走了,再晚我媽得生氣了。”
唐嘉寧仍舊沒動,唐棠便陪著站那——她膝蓋上的擦傷也沒處理,血淋淋的有些刺目,白T恤被風吹得獵獵作響,像是不斷扇動的鴿子翅膀。
任非桐對這樣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大男生實在沒有什麼耐心,忍不住多嘴問了唐棠一句:“你就打算這麼陪他站一晚上?”
唐棠還沒說話,一直沉默的唐嘉寧先開口了:“我們家的事,關你什麼事?真以為有幾塊臭錢了不起了,別看這麼多人樂意圍著你轉,也就是因為你花了錢,不然誰願意搭理你?”
唐棠:“……”
王瑜:“……”
任非桐作為被殃及的池魚,對他這諷刺意味滿滿地話十分介意,立馬轉頭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