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嵐衣卻是瞬間抓住了機會,忙不迭地向默翰介紹道:“原來王子還不知道,舍妹日前因故獲罪,聖上仁慈,不忍責罰,只遣了她歸家思過,從此倒是遂了小妹平生之志,還她一個自由之身了。”
正說得高興,忽然身子一輕,一個站立不穩,只覺得天旋地轉,待回過神來時已落入凌涵清懷中。原來凌涵清在旁聽著,只覺又急又怒,卻又說不清緣故,只得暗暗惱恨自己魯莽,輕棄糟糠。聽見任嵐衣自顧自地說個不休,他只得順著自己下意識的衝動,先堵了她的嘴再說。
任嵐衣卻不知他作何感想,見他滿臉怒容,只當他想起了當日素衣犯顏之舉,不由大是得意,柔若無骨地靠在了凌涵清身上:“皇上莫要生氣了,事情都已經過去了,想必妹妹早已知錯了,今日混進宮來,焉知不是來向皇上請罪的呢?”
她原是想要提醒凌涵清莫要忘了素衣“混進宮來”的事實,哪知事與願違,凌涵清聞言,竟有些期待地看向素衣:她真的是來請罪麼?如此大費周章,莫不是當真只為見他一面?
是了,她如今連官家小姐的身份都失去了,進宮一趟有多難?他竟然忽略了,完全忘記了給她一個為自己求情的機會……
這樣對她,是不是太過絕情了?
她——是思念著他的吧?
直到她離開,他才敢悄悄地向鳳儀宮的宮人們打聽,方知她竟是那樣倔強內斂。在修建關雎宮的那些日子,她竟然寧肯遠遠遙望著御書房的方向,寧肯輾轉反側徹夜難眠,也不肯找到他,主動向他要一個解釋嗎?
這個過分高傲的女人!
有了這一次的教訓,她終於肯學著低頭了嗎?
宮中的女子,怎可一味任性,梗著不肯服低呢?此時她若肯認錯,其實原諒她也未為不可,畢竟結髮之情,怎可徹底抹殺?
她實是一個不錯的女子,即使未必許她後位,這一生也必不會徹底忘卻了她吧?
想至此處,凌涵清隱隱有些期待地看向素衣,語氣不自覺地輕柔了下來:“你這身裝扮是怎麼回事?誰帶你進來的?”
令儀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藉著一叢花木遮掩了大半身子,彷彿這樣別人就可以看不見她了。
凌涵清假作不見,期待的目光依舊逡巡在素衣身上。
可是素衣最不願的,就是順了別人的心願,委屈了自己的小心情。凌涵清的期待她不是看不到,卻絕不會讓他如願。
開什麼玩笑?難道要她告訴他,她是因為扛不住思念之情,冒著干犯欺君大罪的危險,辛辛苦苦混進宮來看他一眼嗎?
別以為她不知道他的劣根性!若她真肯這麼說,他定然會嗤之以鼻,狠狠地將她奚落一頓,然後帶著那隻驕傲的孔雀揚長而去!
別以為她不知道,那倆人不就是以看別人的笑話為樂嗎?尤其是她的!
更何況,她什麼時候思念他了?她不過是被令儀威逼利誘,進來看一出好戲罷了!沒想到被那死丫頭擺了一道,戲沒看成不說,還把自己弄成了戲中之人,這筆賬改日再找那死丫頭算,當務之急是打消了眼前這自戀男荒唐的念頭!
“前日在香滿樓與默翰王子有一面之緣,言談之間頗為投契,聽聞王子今日進宮赴宴,忍不住混進來湊個熱鬧咯!”素衣輕笑著,完全無視某皇帝那殺人般的目光,彷彿不知道自己正在冒犯天威,隨時可能迎來一場雷霆之怒。
“你,與默翰王子,頗為投契?”凌涵清鐵青著臉,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裡咬出幾個字。
素衣彷彿遲鈍得渾然不覺,依舊笑得燦爛而毫無心機:“是啊,正如姐姐所言,我一向嚮往自由自在,此生最大的夢想,就是到大草原去縱馬馳騁呢!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那樣的日子想想就令人心潮澎湃!默翰王子是千里草原養育出來的人,灑脫不羈的性子,實在令人神往!”
任嵐衣笑得那叫一個滿意,素衣毫不在意凌涵清越來越黑的臉色,依舊笑吟吟的,好像她說的都是真的似的:“倒是方才才知道,姐姐與王子竟是相熟,想必姐姐也是極其喜愛草原上縱馬飛馳那般暢快的吧?”
任嵐衣臉色瞬間變了幾變,有種說不清的危機感慢慢潛了上來。
只顧著算計別人,似乎忘記給自己留條退路了。
凌涵清心頭一跳,忽然意識到自己可能忽略了什麼。
嵐衣早年是曾經到過北番,有人說她跟過的那人,是北番的一位王子……
他們是舊相識,莫非?
不會那麼巧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