媛的手指輕微地抽動了一下,那光圈指引著孟媛,讓孟媛首先感知到聲音。有些嘈雜,但有著穿透黑暗的融融暖意。接著,孟媛又感知到了氣味,一絲一縷的,那是牽引孟媛走出黑暗的導線,然後,孟媛又感知到陽光,那種從黑暗裡走出來的,越顯金光燦燦的陽光。
孟媛又真實地活過來了!
活過來了,卻漂浮著,彷彿是漂在白茫茫的大海上,也或是在無邊無際的天上吧!一波又一波的眩暈,使得身體如同羽毛一般輕盈,飄飄蕩蕩,無著無落。
姑娘,你沒事吧!
世上總是有這麼一種人,一出現,就是一種破壞。一個眼睛略帶浮腫的中年男人的臉孔印在孟媛空洞的眼仁裡。孟媛一動不動,他推了推孟媛。彷彿晃動了一個慶祝宴會用的香檳酒瓶一樣,所有的氣泡迅疾地集聚膨脹起來,一切的感知全都向孟媛彙集過來。疼痛、羞辱、懼怕、驚恐、絕望,齊齊在孟媛的身體裡爆發開來,那樣的迅猛,那樣的激勵。
我為什麼還活著?我為什麼還活著?孟媛迸發出嚎啕大哭來。在孟媛嚎哭的過程中,一切都還在繼續著。城市已經進入上班上學的高峰期,街上到處是急匆匆行走的車流與人流。嘴裡叼著餅子的學生邊走邊吃著,靈活地躲避著環衛工的掃帚和蕩起的灰塵;急著趕車的上班族提著大小各異的包,一邊等車一邊跺腳,顯示著非常的不耐煩;腳踏車流被擋在紅燈線裡,等著變燈的人們,把腳放在腳蹬上,準備著隨時衝鋒陷陣;各種汽車的輪子在高速地飛轉,釋放著濁浪排空的尾氣和熱量。沒有人會去在意一條小道上,靠邊停著的計程車裡,有一個哭得聲嘶力竭的女孩。?
第四十章不在想象裡
?時間是個行進著的龐大的機器,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止它一刻不停的步伐,所以在它的執行過程中,再悲慟的哭泣。
孟媛連哭泣的力量都沒有了,她該去向哪裡?她不知道!
中年男人耐著性子等到孟媛終於連哭泣的力氣都沒有後,拿出了倆張一百元的鈔票,把其中一張遞給孟媛,他說:“這是胡哥給的,這張是你的,這張是我的。”他在說這話的時候,一點羞恥都沒有。他該有著怎樣的一顆心臟呢?他該流著一身什麼樣的血呢?
無論你相不相信,無恥就是這樣在光天化日之下大行其道的。孟媛連咒罵都想不起來,只是呆呆地看著。
這個世界超乎孟媛的想象。
司機見孟媛坐著不動,也沒再說話。
太陽昇高,氣溫炙熱起來。
時間在一刻不停地流逝著。
連續擦了幾次汗,司機終於還是忍不住又開口了,他對孟媛說,姑娘,你打算怎麼辦?
我該怎麼辦?
就算是在這個時候,孟媛的心中也還沒積聚起恨來。鬼才知道怎麼辦,孟媛鄙夷地看看司機。司機說,我不能再這麼陪著你了,不然我連一天起碼的汽油錢都賺不來。
孟媛看著他。
他遲疑著說:“要不,你先下車吧。”
孟媛就下車了,在關門的時候,她看到後座上有一攤血。孟媛對司機說,你不得好死!司機很平靜地對孟媛說,我不在乎怎麼死,我只在乎怎麼活。
計程車開走了。孟媛站在原地。
只是半前晌,太陽就蒸騰起嫋嫋的熱氣。孟媛頂著頭上碩大的火爐一樣的太陽卻手腳冰涼地站著。
一直站著。
一切都有些恍惚,孟媛多麼希望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那樣,她就還是原來的自己,可是,她的手裡卻明明白白捏著一張百元大鈔。它是這場惡夢的見證,它也是阻隔孟媛回到原來自己的障礙!
計程車已經消失的無影無蹤,那輛留有孟媛鮮血的計程車,它就這樣輕輕巧巧地消失了。
不能回家,也沒有要去的地方,十七歲的孟媛被拋棄了。彷彿一個滾筒帶動著無數人在快速絕倫的奔跑,而孟媛卻被巨大的離心力一不小心甩了出來一樣,被拋棄了。
孟媛孤獨地站在人潮洶湧的街上。夏日的太陽流火一樣,發著炙熱的光芒!
也就是這一刻,孟媛的心底裡湧出恨來,彷彿是決堤的狂潮洶湧而至,在頃刻間溢滿孟媛的整個胸膛。媽媽,姥爺舅舅,那些藏匿在口袋裡的錢,惡魔一樣的胡哥,中年的司機,那輛消失的計程車,那一攤血,都變成重錘,帶著震耳欲聾的迴響,一下一下錘打著孟媛的心。
在毒日頭下,孟媛的頭髮一根根地豎立起來,瞳孔一點點地收聚起來。
“新品三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