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是顯而易見的嗎?!”重巖氣沖沖地跟自己吵架,“老子這麼年輕,前途似錦,一片光明,沒有任何需要抑鬱的理由。老子還得去幫老太太收攤呢……MD,肚子都吃不飽的時候,誰會得那麼嬌氣的毛病……”
一個剛從拐角處走過來的中年婦女跟他打了個照面,大概是聽到了他在自言自語,臉上流露出害怕的神色,低著頭趕緊繞去小巷的另一邊。
重巖頓時有些洩氣,“老子……真不是神經病。”
“當然不是神經病。那個騙錢的白大褂說了,咱這症狀只是輕度的。”
“輕度的也別在外人面前吧啦吧啦了,傳到老太太耳朵裡又要害怕了。”
“她害怕也好,免得沒事就拽著老子嘮叨。”
“可是她也沒幾年嘮叨的了。”
“也不知這一回她能熬幾年……治病需要錢,不跟李家人走就沒錢給她治病……MD,搞不好老子還得為了老太太把自己賣到李家去。”
“要不能怎麼辦?難道看著她把自己的身體熬垮了?”
“其實上輩子老子也沒做錯,不跟李家人走他們也不會掏錢把她送到那個療養院去。那個療養院條件多好啊,憑老子的能耐她一輩子都進不去。”
“老媽就這麼一個媽……”
“唉。”
重巖跟自己商量了半天也沒商量出什麼結果,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他知道溫浩還會繼續找他的。上輩子他問過溫浩,溫浩說他當初和李承運商量著找重巖要東西的時候,壓根沒打算把他這個私生子帶回去,只不過有人在李老爺子跟前多嘴多舌,讓李老爺子夫婦倆知道了重巖的存在。老兩口都覺得這樣一個孩子最好還是放到眼皮底下看著才能安心,不過就是花錢多養一口人的事,李家不差那點兒錢。要不然被李家的對頭攏在手裡做出點兒什麼事,丟人的還是李家。
溫浩跟李承運的兩個兒子關係好,離京前就拿定主意在找到重巖之後先給他一個下馬威,等把人給嚇唬住了再談其他的事。他沒想到重巖性子那麼猛,被攔在死衚衕裡二話不說撿了塊磚頭就跟溫浩帶來的人打了起來。雖然事後自己也受了傷,但溫浩確實被他生猛的勁頭給唬住了,當天晚上就打電話給李承運,說這孩子性子狠,不好對付。也因為他這一句“不好對付”,李家的人更堅定了要把人放在眼皮底下看著的決心。
重巖垂頭喪氣地把書包甩到自己背上,輕聲嘟囔,“老子這一次沒跟他們動手。”
“不打就對了,跟他們動手能佔什麼便宜?他們可是好幾個人呢。”
“當年真傻。”
“吃一塹長一智。”
重巖嘆了口氣,“唉,怎麼又說上了……”
☆、找上門
重巖他姥姥把自己的小攤子支在了西大街的拐彎處,重巖找到她的時候,她正跟旁邊一個賣襪子的老太太聊天。她針線活兒做的熟,一邊聊天一邊手底下就做著鞋墊。這年頭不是所有人都習慣上超市去買鞋墊,有些上歲數的人就愛用手做的東西,覺得舒服又結實,因此老太太生意好的時候,每天也能賣個二三十塊錢。
一看見重巖身上沾著灰塵,張月桂拉下臉又開始罵他一天到晚打架不學好。重巖充耳不聞,低著頭把她攤子上的東西一股腦收進一個編織袋裡,等明天中午上學的時候再順路幫著老太太搬出來。張月桂身體不好,每天最多出半天攤,還好這裡離他們家和學校都不遠,來回跑腿也不覺得麻煩。
西大街附近住的大都是老棉紡廠的職工,前些年棉紡廠效益好的時候,西大街這邊特別熱鬧,做買賣擺攤的也多。後來廠子效益不好了,市場也跟著蕭條起來。重巖記得上輩子自己去了京城沒多久,西大街這一片就搞起了拆遷,等他幾年後再回來給老太太送葬的時候,這一片早已經面目全非了。
“你就跟著那起子流氓混吧,”張月桂還在他耳邊嘮叨,“我看你能混出個什麼好歹來,我是管不了你……”
重巖突發奇想,難道就是因為小時候習慣了老太太天天在他耳邊嘮叨,所以到了後來,當他一個人住進李家老宅,才會受不了那種寂靜,開始自己跟自己說話嗎?
重巖悄悄瞪了老太太一眼。
張月桂沒注意到這個白眼,手底下麻利地把墊在攤子上的厚麻布疊了起來,收進編織袋裡,又幫著重巖一起把那張一碰就要倒的木桌子收了起來,陪著笑臉放到了拐角那家的雜貨店裡。木桌子比較沉,來回揹著不方便,每天收了攤之後就寄存到這家雜貨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