條斯理地追加一句,卻聽得渝郡王妃暗暗生驚,“這一對九連環,便賜給蓮娘罷。”
這對紅瑪瑙製成的九連環,乃是永熹帝四十五壽誕之時,州衙進獻的壽禮之一,著賜了倩貴妃賞玩的。如今倩貴妃將其賜給蓮娘,亦有看重蓮娘之意。
只是渝郡王妃恐多生事變,也不敢再多推辭,遂拿眼神示意自家閨女磕頭謝恩,接過九連環,便退了出去。
青娥雖是儲秀宮的內廷姑姑,但無論倩貴妃賞賜他人何物,都不是青娥能夠置喙的。不過,在正經事上,青娥卻不敢輕怠:“娘娘,翊坤宮那邊……”耍脾氣輕視後宮嬪妃,那是倩貴妃才有的資本,青娥是奴才,自要有奴才該有的懂事。
“惠妃姐姐都不去,本宮去做什麼?”倩貴妃冷笑,隨意擺了擺手,“比照惠妃姐姐的用度,揀些不易做手腳的藥材送去就是了。”
倩貴妃自認不傻,那瑞言姝憋了老大一口氣,正沒地兒撒呢,上趕著給她當出氣筒使喚麼?也只有那起子賤人,樂意沒皮沒臉地湊乎。
“奴婢遵命。”青娥領命,遂退下去安排一應事務。
且說水榭蘭亭這廂自有瓏妃坐鎮,宮人們再不敢怠慢,個個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有條不紊地做事。會水的宮人來得及快,也顧不上請安,一個猛扎子落入湖中,不消片刻便將方才沒入湖中的瑞瓏嫣撈了起來、抬上小道。
“太醫!太醫!快!” 瓏妃心裡緊著瑞瓏嫣,厲聲喚道。
許是因為永熹帝與蕭皇后對此事極為重視,正陽門太醫署當值的太醫來了有五六位,多數著瓏妃遣去救治翊坤宮裡的四人,還有兩位在水榭蘭亭外翹首候著。
一見瑞瓏嫣被抬了上來,又得瓏妃吩咐,兩人立時圍上前。單隻看了一眼,兩位太醫皆是暗歎一聲不好,兩兩相望,自是看出了對方眼中的凝重——二夫人憐惜自家閨女,自是讓瑞瓏嫣穿得一身暖和實在,不曾想,這一落入水中,厚實的衣裳反而成了累贅,成了那閻王爺的催命符。
如今瞧她面白色青,氣息若有若無,隱有歿跡,只怕是命不久矣。
但見一人拿白布擱在瑞瓏嫣的腦袋之下、肚腹之上,微微使勁,一下一下按著瑞瓏嫣的腹腔;另一人則自藥箱中取出人參切片,掰開瑞瓏嫣的嘴巴,教她舌下含著,又取出銀針若干,刺激她的穴位。
一旁自有機靈的宮人取來兔絨大氅、袖攏、湯婆子等物——瓏妃娘娘出門著急了些,什麼禦寒之物都沒有帶,這要是凍著了瓏妃娘娘,皇上還不得把翊坤宮上下扒一層皮?
瓏妃卻不教宮人給她披上兔絨大氅,而是接過手裡、推開宮人們的攔阻、行至瑞瓏嫣跟前蹲下、不顧她一身溼透的棉衣棉褲,親自將兔絨大氅裹在她的身上。
“稟娘娘,”翊坤宮內廷姑姑趙慶薇接到宮人報信,不敢拖沓,立時告知瓏妃,“龍輿、鳳輿就快到翊坤宮,您看?”至於那些個打著慰問的名號前來湊熱鬧的小主們,趙慶薇是提也不提,沒得膈應自家娘娘。
這麼快?瓏妃皺了皺眉,一句“本宮稍後再去”尚未出口,便見躺在小道上的瑞瓏嫣猛地咳嗽起來,“哇”地一聲吐出汙水,眼珠子微微轉動,隱有甦醒之意。
“瓏姐兒!”瓏妃大喜,哪裡還顧得上什麼龍輿鳳輿,只盼得能將瑞瓏嫣攬在懷中好好護著,卻又不敢輕易動彈她,恐她再受苦難,萬般心思千迴百轉,最後只得將兔絨大氅裹得更嚴實些、再嚴實些,“瓏姐兒不怕,姑母在這兒呢,不怕,啊。”
娘?瑞瓏嫣費力地睜開眼,卻只見一嫡仙般的麗人,這是……
“大姑母?”
“大姑母在這兒呢,在這兒呢,”瓏妃幾乎聽不得那低若蚊吟的一聲,只見得她小嘴似開似闔,登時眼眶一紅,連連喚道,“快!抬瓏姐兒回宮換身衣裳,莫讓瓏姐兒過了寒氣!快!”
瑞瓏嫣實在是耐不住了,落水受寒、冷風侵體,這人兒尚未到翊坤宮,竟是頭一歪,昏睡過去。
宮人們俱是一驚,手忙腳亂地把瑞瓏嫣抬到偏殿,又七手八腳地褪下瑞瓏嫣溼透了的棉衣棉褲,早有宮人打了熱水、煮了薑茶來,又有宮人捧著巾帕、寬錦、銅盆、小衣、褻褲、碳盆、厚棉被、湯婆子、香爐等進進出出。
文良儀和許貴人見了,只除了先前給瓏妃請安,便遠遠避開了去,無不遮口掩面,唯恐沾了晦氣。
文良儀眼帶不屑,朱唇輕啟:“那便是與瓏妃娘娘同月同日而生的瑞家姑娘?”
瓏妃是翊坤宮之主,翊坤宮上下,自然全權憑聽瓏妃一人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