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的恨你,前所未有地恨你。我恨你讓我展露最脆弱的一面,恨你讓我回想起最不堪的記憶,恨你對我毫不溫柔,像佔有一個妓女一般佔有我!我日思夜想,終於決定在你生日那天給你最大的報復,我要你在公眾面前顏面盡失。
我活該,對不對?我用最愚蠢的方式表達我的抗議,又用最冷酷的言語重重傷你,也難怪你會失去理智,欲置我於死地。
是恩白救了我,他的哭聲喚回你的理智,也令我得以存活。
從那時候開始,我就不再恨你了。我忽然認清這樁婚姻的悲哀與可笑,我們各自以某種方式傷害對方,又因為被對方所傷,更激起想報復的心理。最後的結果是我們兩敗俱傷,同時也拖累我們的孩子。
這段婚姻看來是沒有持續的必要了。我決定向你提出離婚。偏偏,我又聽見了你的表白。那晚你喝醉了,整夜鎖在房裡。我在隔壁聽著你不曾停歇的踱步聲,心內難以言喻的煩躁,推開相連你我房間的門,只想好好發洩一番。但神智不清的你見了我,卻忽然一古腦兒表白起來。你告訴我從十三年前第一次見到我就不自禁地牽掛著我,你真的愛我,想好好照顧我,為什麼今日竟會弄到這步田地?
我相信你一定忘了自己曾經酒後吐真言,但我卻無法忘懷。我震驚莫名,就無法相信又深覺諷刺。原來這一切都是我的任性造成的,是我一手導演這場可悲的鬧劇!語莫,我真覺得對不起你,更無法再面對你,在看著你痛苦無神的眼眸時,其間彷佛也反映了我的愚昧。我太過分,太任性,太不可理喻,我用那種可怕的方式傷害你,我無顏再面對你,無顏面對你們每一個人!
所以我走了,悄悄躲到美國,在朋友的幫助下取得新身分,避居鄉下教書。在那裡,我認識了傑森。他對我極好,一心一意追求我。
但沒用的,語莫,我還是忘不了你。在美國,我決定洗心革面,改變從前驕縱的脾氣,學著謙卑,學著和善,學著自己照顧自己。我學彈琴,總愛彈卡通歌曲,因為我夢想有一天能彈給恩彤與恩白聽;我學做菜,總愛做你喜歡吃的料理,因為我夢想有一天能親手做給你吃。我明知這一切只是夢想,卻執意如此,因為唯有如此,我才能堅強的活下去──人類是多麼可笑的生物啊,總在真正失去後才懂得珍視。當我的生活中再也沒有你們,我才發現自己早已深深愛上你們。
我愛你們,發了狂地想念你們,無時無刻,我渴望著與你們再見,那磨人的渴望令我心痛、心碎。
上帝憐我,竟讓我有機會美夢成真。祂安排我失去記憶,回到柏園,回到你和孩子身邊;祂讓我有機會重新與你們相處,彌補我曾犯下之罪。
語莫,我滿足了,真的。這段日子是我一生中最迷惑、卻也最幸福的日子。我真的很開心,非常非常開心。
我愛你,真的愛你。還有恩彤、恩白,為了你們,我願意付出所有。
我愛你們,卻不敢相信你們願意原諒我。
你們……會原諒我嗎?
“會的,會的!海藍,我會原諒你,我根本也沒有資格責怪你!”柏語莫讀完了信,心緒無比激動。信中的一字一句令他心痛,信紙上斑斑淚痕更讓他心碎。他完全可以體認列海藍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寫這封信的,問題是,她上哪兒去了?為什麼留下一封信便不見蹤影?她真的又再度逃離他了嗎?逃到美國,逃回那個男人身邊?
不,他不允許!海藍是他的,是屬於他和兩個孩子的,他不能讓她再一次退出他們的生活。
他要找回她,無論如何都要找回她!
但她消失了,無影無琮。
他找過任何她可能去的地方,詢問任何可能知道她行蹤的人,當然,這一切只是徒勞無功。她可能去的地方不多,知道她行蹤的人更是少之又少,就連她的哥哥季海玄也加入了搜尋。
只有一個可能,她回美國去了。
但這個猜測,最後也證實為不可能,因為他發現海藍並未帶走她的護照。豈只是護照,她根本沒帶走任何東西,她的衣物、化妝品、書本,一切都還是整整齊齊地留在她的臥室。
她怎能就這樣平空消失?她怎能走得如此決絕?
凌晨四點,當他依然尋不著她的行琮時,他開始六神無主。
這裡是哪裡?
季海藍迷迷茫茫地醒來,迷茫的眼眸木然瞪著周遭,迎接她的卻是一片闇黑,微弱的光線無法反射任何東西到她眼瞳。
一股奇特的冷意裡圍住她,她禁不住打了個寒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