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茫然不知所以。
“記不記得那一晚?我到你的房裡,而你──”
“語柔!”他神情一變,驀地推開她,“別說了。”
“為什麼?”她不敢置信地瞪著背對她的男子。
“我說過那晚我喝醉了。”他語聲瘖啞,像抑制著極大的痛苦。
“喝醉了又怎樣?”她一甩衣袖,換了個位置,怒氣衝衝直逼他面前,“沒聽說酒後見真情嗎?”
“我並非有意,我以為是──”
“以為是誰?那個賤女人嗎?”
“語柔!”他厲聲喝住她,待見了她受傷委屈的神色,又不禁放軟語調,“我說過,你對我而言是最重要的好妹妹啊。”
“妹妹?”柏語柔的眼淚撲簌簌直落下來,“我說過不要當你妹妹,語莫,我不要!”
他悄悄嘆氣,勉力令自己勾起一抹微笑,“我們是兄妹,一直都是這樣的。”
“我不要,語莫,我不要──”
她撲入他懷裡,淚水沾溼他的衣襟。他擁住她,一手溫柔地拍著她的背,無言凝望前方。
“為什麼恩白不願開口說話呢?趙小姐。”
季海藍坐在琴室,對面坐著恩白的專任保母,兩人隔著一張乳白色的小圓桌相望,桌上是一壺紅茶與幾盤小點心。
“我不是很清楚。柏先生曾告訴我這孩子之所以不說話是心靈受了某種刺激。”趙小姐看著季海藍為她斟茶的動作,心內微微驚訝。自從接替前任保母照顧恩白後,她一直住在柏園裡,多少也聽說了柏家莫名失跦的女主人從前一些事蹟,但那些傳聞讓她完全無法和眼前這個女人聯想在一起。
她看來氣質沉靜,待人又溫雅和婉,實在想不出她從前會是一個對下人頤指氣使的大小姐,更不像是終日遊冶在外的蕩婦。
“你猜得到是受了什麼刺激嗎?”
“不曉得。或許連恩白自己也不記得,那很可能是他還在嬰兒時期普遭受的打擊,一直潛藏在記憶深處。”
會讓恩白潛意識害怕至今的究竟會是怎樣恐怖的事?季海藍猜想著,卻怎麼也猜不出。或許正是因為她這個不負責任的母親也不一定。
她端住瓷杯的手指不覺一緊。
“事實上,恩白會說話。”趙小姐忽然說道。
她揚眉,“他會說話?”
“我曾有幾次無意間聽他自言自語,但他總是在看我來了後便住了口,之後不管我怎麼誘導,他都不肯再開口。”
“語莫知道這種情形嗎?”
“嗯。”趙小姐點點頭,啜了一口茶。她猶豫著是否要告訴柏太太當她告訴柏先生這件事時,他面上那種大受打擊的神情。他彷佛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恩白的不語症。
“既然恩白會說話,那他為什麼不肯說呢?”季海藍喃喃地說,彎彎的柳眉緊緊蹙著。忽然,她揚起眼簾,熱切的眸光射向保母,“趙小姐,這段時間可以讓我同恩白多相處嗎?我想多陪陪他。”
她客氣的話語讓趙小姐受寵若驚,“當然可以,他是你兒子嘛。何況今天一整天你不跟他處得挺好?說實話,當我看到你與恩白在他房裡玩得那麼開心時,還真忍不住驚訝呢。”她笑容粲然,“恩白不容易親近人的,也很少笑得那麼開心。不愧是母子天性。”
“是嗎?”季海藍亦忍不住甜甜一笑,一對滿溢母性的眸子不自覺飄往躺在一旁沙發睡覺的恩白,這才發現那孩子不知何時已經醒來了,正張大一雙靈氣的眼瞳直盯著她呢。
“恩白。”她立即起身,走向他伸出雙手,“讓媽媽抱抱好嗎?”
他眨眨眼,彷佛還沒完全自睡夢中清醒,然後朝她伸出胖胖的小手。
季海藍深吸一口氣,頓時柔腸百轉,淚意亦湧上眼眶。她抱起他,親親他柔軟的頭髮,將臉頰貼住他的。
他終於肯讓她抱了,終於不再害怕地,看她的眼眸也漾著微微笑意。
趙小姐微笑地看著這一幕,她可以感覺到柏太太是真心疼這個兒子的。若是柏先生也肯這樣真情流露地親近恩白就好了,他或許就不會──她搖搖頭,甩開腦中不受歡迎的念頭,悄悄退出琴房,留他們母子獨處。
季海藍根本沒注意到趙小姐的離去,她的全副心神都在懷中的小傢伙身上。
恩白忽然自她懷中抬起頭,指指琴室正中央一架酒紅色的演奏琴。
“你想玩嗎?”她微微笑著,抱他坐上鋼琴前黑色長椅,替他開啟琴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