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哼。”被問者冷冷地回了他個鼻音,過了一會兒,才又吐出一個單詞:“偽君子……”
對方就像努力強調自己的立場,卻又不願意說出想法的小孩子一樣的做法,讓行初不知怎地有一瞬間很想笑,不過轉眼就被他收斂下來。
“子昕兩世的改變有目共睹,別告訴我你沒有注意到,”他說:“我還會與他為敵嗎,不會。前世我都不想,這世更沒理由這麼做了……”
“所以你想說,這一世我們的立場是敵非友?”鄭修倏地轉過頭,冷笑:“別忘了你以前對我們都做過些什麼!”
行初神情嚴肅,沉默了會兒,說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對我的態度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讓人不明白的是,上一世與我共事者有很多,都參與了追捕你們的行動,不相信你會一個也記不清楚,可是除了針對我,據我調查,其他人卻都沒有遭到你這樣咬緊不放的刻意報復。”
“你還在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嗎!”
“我知道什麼?”行初的語氣中帶著一絲自嘲:“為了銷燬羅子昕的行蹤線索,這一世我成了比Octo頭上還黑的黑帽子,把自己和你們栓在了一條船上,就連你對我的陷害都沒有向子昕提及半點,這樣難道還不能在你眼裡算作一兩分的誠意?”
“誠意?呵……”鄭修嗤之以鼻:“習慣於說謊的職業騙子也配談誠意。”
“我什麼時候說過謊?”行初聞言,困惑地支起上半身,直直望向身邊人,不想鄭修也在同一時間陡然側過來,微聲手槍直接頂上了他的額頭正中,另一條手臂同時用力壓下,木床劇烈地晃了晃,隼牟結構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嘎”聲,天旋地轉中行初的頭部被槍口重重地壓在床上,枕頭的細小棉絮在黑暗中猛地揚起到半空中。
鄭修紅著眼睛劇烈地喘息著,嘴角嘗試著勾起幾次,最終停留在一個偏執到近乎瘋狂的幅度:“……戚行初,哈,你說得對,我是個固執的人,認定一條對的道理就會悶著頭一直走下去,別的決不輕易相信——跟隨Octo是,要你死也是!我不會為了任何事情、任何情況的改變而放棄,要是你的死一定會被羅子昕知道是我乾的,那就讓他知道吧,不完美的收場我也並非不能接受……反正,你必須死!”
劉海散亂在枕上,冰冷的槍口被瘋狂的持槍者重重地往下壓,光潔的額頭上頓時烙下一個紅印,行初皺眉,一把握住了槍桿。
“事到如今,至少也要讓我死得明白!……”
“就是這幅嘴臉,”鄭修咬著牙:“兩世都沒變……”
03年的冬天,Octo的第一次出獄,就是這個男人推著他的輪椅緩緩從重刑監獄走出來,Octo似乎要說什麼,男人輕輕蹲下|身側耳傾聽,不消時兩人一起笑了,白大褂中穿著西裝的安全專家抬手拂去落在駭客膝蓋上的薄雪,後者向他點了點頭,鄭修衝過去,就像如今一樣拔|出槍指向那人,男人當年的臉上也是同樣的愕然。
“修,退下!”
Octo的低喝聲中,他不甘地垂下了持槍的手,站在雪裡,聽他們說:
——“一言為定吶。”
他們達成了什麼協議?他們在獄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他為什麼會坐在輪椅上?他又為什麼會推著他的Octo出來?他們怎麼可以笑語晏晏?他怎麼能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他們不是最無法冰釋的敵人關係嗎?他們……他們……
Octo說:我決定相信戚行初。
Octo說:修,用不到槍了。
Octo說:不做駭客怎麼樣。
Octo說:不,我不相信戚行初會……
——會在來年開春,再次對自己展開傾力追捕。
他看見毫無防備的Octo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換成了滿滿的不可置信和失望。
“為什麼不遵守約定,一定要把Octo逼死,你知不知道他有多信任你……戚行初,你該死!”
那一刻,恨意滔天。
有什麼滾燙的東西落到臉上,戚行初的瞳孔一瞬間緊縮,下一秒,他猛地掀開壓在身上的人,奮力抽起床上的被單,白色的被單在空中唰一下如風帆一樣張開,夾帶呼呼的風聲旋轉著向鄭修罩來,與此同時消音槍聲起,子彈從槍膛中迸發出來,旋轉著射|在被單上,揚起的被單的某一個點尖銳地突起,緊接著就如紙糊一般被子彈穿透,細微的滋滋聲中,彈孔處一圈焦黃色,行初猛地向一旁撲去,子彈險險地擦著耳邊飛過,引得一陣短暫的耳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