郜也沒再和她說一句話。
☆、沉舟
翌日,傅久久是被城頭的軍號聲吵醒的。
她皺著眉捂著因沒睡醒而疼痛的頭,跑到大宅外向下俯眺山腳下的歸人。
妖族再次發動了夜襲。
嬰郜依舊鬆鬆垮垮地披著黑底紅紋的外衣,裡衣浸滿了血,滲透到外衣上,看不出痕跡,就像被晨露打溼了一般。
一眾妖族隨著嬰郜歸來,昨日飲酒狂歡的印記還未散去,興奮的酡紅和疲憊的蒼白在臉上交織。
唯有樞麟是被抬著回來的。
他被放置在床上,嬰郜退散了其他人,逼仄的屋子裡只剩下他和傅久久。
替樞麟診好脈,嬰郜站起來,將手攏入寬大的袖擺中輕笑,“恆楚倒是有些本事。”
他不痛不癢的態度讓傅久久心裡一跳,她深深地看著這個病弱書生一樣的男人,他的眼裡有的是興奮……和寬慰?
傅久久一向認為嬰郜是個喜怒無常的人,但沒想到他病態至此。
“昨日的事——”他拖長了音,悠然地看著傅久久驟然繃緊的臉色,“我準備了條件,不知你準備了什麼?”
傅久久吞著口水搓著手,只要他鬆口,一切好說。
嬰郜的要求出乎意料的簡單,簡單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做到這點,我不僅幫你留意陸遠白,還可以接納他。”
接納他意味著與天族作對,雖然對於嬰郜來說,這不算什麼。
傅久久再一次回到蘇瀾城,她現在只希望那個粉粉嫩嫩的小妞兒沒被她氣走。
——你把這個交給涵芝,我知道你們見過面。
涵芝是天后的孩子,傅久久沒想到他對天后用情如此之深。
她接過嬰郜遞過來的匕首,刀刃上泛著冷光,沒有鞘,也沒有用過的痕跡。傅久久愕然地看著他,這是嬰郜曾要她打製的匕首,她知道嬰郜在其中付出的心血,這是關鍵時候保命的東西。
手指摩挲著刀底的篆刻——蚩離。傅久久回過神,蘇瀾城幾個大字在陽光下晃得人眼花。
深呼吸,傅久久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豪情萬丈地跨入城門。
進入鬧市,就好像進入萬箭齊發的城牆下,運氣好你能在箭下倖存,但倖存的機率令人十分之惆悵傷感,傅久久此時就是這麼個心境。
找了間茶寮坐著,白日不宜行動。若是涵芝還在蘇瀾城,必定會住在豐陽族的大宅裡。
傅久久這邊正耗著時間,涵芝也在找人。
那日看見的洛河族馬車,她到底是留了心。恆晉說,洛河族族長來找她叔父——也就是豐陽族族長昌文——是為了陸遠白的事。
洛河族和豐陽族一向不對付,涵芝對此是有所耳聞的。而洛河族為了捉拿陸遠白,竟不惜藉助豐陽族的力量。涵芝不解,陸遠白到底是什麼人?值得洛河族跑來蘇瀾委曲求全。
“傻丫頭,你說的那個,是遠古的南臺神祇啊。莫說你,我初次見他的時候也想不到。”恆晉回想起陸遠白高超的棋藝,不禁苦笑。
“……南臺。”涵芝幾乎是嚇傻了,那麼個呆愣子,就是為無數神族仰慕推崇的六芒神君嗎?
“我們也要找他了嗎?”涵芝看著恆晉,面露擔憂。洛河族找上豐陽,是為了堵死他最後的活路,讓天族的領地上不再有他的容身之處。
她的心思太過於明顯,恆晉嘆了口氣,摸著她的頭說,“全力搜查稱不上,也就做做樣子。你當洛河族的玄英心思如此單純?她這是一石二鳥,一玦神君和二儀神女隱世多年,南臺島真正當家的是三瑾四瑜二位神君。而今這兩位神君出山,為天帝助陣。玄英此番作為,是離間南臺和豐陽的關係。”
“為什麼?我們都是天族啊,現在不是在打仗嗎?”涵芝心裡絲絲的難受,恆晉所說的,都是她鮮少接觸的世界,她對“真相”充滿了惶惑。
涵芝一副要哭的申請,風月老手的恆晉手足無措,“誒,傻丫頭,你可別哭!”心裡有些責怪恆楚。同齡的族人少女,早已見慣了爾虞我詐,他身處世家大族,同支的表姐妹們城府一個比一個深。也就只有這個涵芝,被恆楚保護得好好的,見不得一點骯髒事。
心裡除了責怪還有自責。他在家中不受寵,與表兄妹恆楚涵芝最是親近。從小一起長大,對涵芝也是親妹妹一樣的愛護,對這樣天真的表妹,除了無奈,更多的是希望她能保持這點難得的乾淨純粹。
涵芝嘟著嘴,有些羞赧,“我才沒哭。”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