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晃晃的刀終於在距他右肩的五厘米處緩了下來,那一刻,從小到大無數回憶紛沓著閃過她腦海。
七歲那年,他們手牽手一道進入了小學,高年級的胖子欺負她,低年級的他跟胖子打成一團,他打不過,嘴角都出了血,還扯著胖子往地上滾。
十一歲時,他跟著父親學會了炒股,賺的第一筆錢給母親買了一件連衣裙,給父親買了雙鞋,給她買了一輛新款腳踏車,純白色的田園風,前面有花籃,可以放她喜歡的布偶與鮮花,她不會騎,是他扶著車後座在花園裡耐心的教。
十三歲那年,在慕叔叔出事的前一個月,他還陪她去看某個歌手的演唱會,她看著光芒四射的舞臺,對他說,阿寅,以後我也要像她一樣,在萬眾矚目中唱自己喜歡的歌。他笑著說好啊,那我加油賺錢,給你建一個世界上最漂亮的舞臺。
十九歲時,她為了溫淺被突如其來的汽車撞飛,血泊中是他抱著她不顧來往的車輛,狂奔去醫院,他說,你欠老子的還沒還,不許死!
二十五歲那年,她從加拿大回,他一改從前的態度,對她好了許多,不再非打即罵,開始關心她。
拍第一部影視劇前,他說,你不需要有壓力,有我在,娛樂圈就是你的娛樂場,你開心就好。
遭受劉志軍攻擊時,他說,我要給你建一座城堡,再不讓你受風雨與傷害。
片場拍戲意外受傷,他丟下一切公務,在醫院照顧她,每天端水餵飯,日夜不休……那兩個月,他瘦了一圈。
……
往事一幀幀如影片鏡頭輪過,樊歆握刀的手不斷顫抖。這個讓她又愛又恨的男人,這段讓她痛苦又難割捨的情感,她煎熬著進退不得,有液體無法控制的溼濡眼睫,無聲往下流。
此時此刻,刀子距離慕春寅肩只有一公分,再稍微發力,尖銳的鋒刃便能貫穿衣料血肉橫飛。而這危機一瞬,慕春寅依舊沉睡著毫無知覺,那闔上的眼睫,於月光中勾勒出兩弧烏色的陰影,像蛾子安靜的翼翅。
這一刻的他,褪去了以往或慵懶或暴戾或張揚的各種姿態,無邪的像個孩童。樊歆凝視著這張瞧了二十年的面孔,抑制著咽喉深處的哽咽聲,不要自己啜泣出聲。
她沒發現,在不易察覺的角度,他被床單遮住的右手,正緊繃得發白。
早在她拿刀的那一刻他便醒了。
他寧願自己沒有醒,許是想知道她會不會真的下手。又或許,下手了也沒關係,倘若這種方式能讓她消氣,他心甘情願。
世上有種情感,名為含笑飲鳩毒。明知你素手如玉呈上砒。霜,我仍甘之如飴,即便你將尖刀刺進我心窩,我亦笑著轉身,唯恐飛濺的血玷汙你的衣。
……
夜色裡劍拔弩張的對峙,或許下一秒就是利刃破膚。
雙方都緊繃著自己,將情緒壓抑到極點。她淚水一串串往下滑,擯著呼吸不讓情緒崩潰。而他若無其事沉睡如初,平靜中隱藏著驚濤駭浪。
最終,她洩了氣般再撐不下去,手收了回去,將刀放回籃子。她仰面躺下身去,拿手背擦乾眼淚,烏黑的眼睛盯著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麼。
聽到刀放回的聲音,慕春寅緊握的手鬆開,他微睜開了眼,幽深的瞳仁像是如釋重負,又像是對她不忍下手的動容。
幽靜的月光照進來,在棕色地板上暈開淡淡的銀色,像深秋的薄霜,冰涼的、清幽的冷色調。
屋內,夜涼如水,兩心各異。
……
這一夜,慕春寅沒有睡著,他在觀察樊歆。
樊歆也一夜沒睡,放下刀後,她就那麼睜著眼看著黑暗,不同於先前絕食時的空洞與麻木,顯出一種怪異的矛盾,先前是滿含絕望,最後慢慢變成堅定,似乎她的內心有兩種情緒在交替,後一種漸漸被她認定。
是什麼,他猜不出來,但隨後他發現,樊歆有了轉變。
翌日清晨,她居然開口說了話。
作者有話要說: 1,生病後看到許多小天使在晉江或在微博上的留言,很感動,謝謝大家的關心與包容。
2,休息一週小七身體好多了,治療仍在進行中,大概一週是一個療程,每個療程間會有幾天觀察期,小七會在觀察期間身體允許的情況下,儘量更一些。(曾有親親建議我徹底治好後再恢復更新,但慢性病治療是個緩慢的過程,快則三個月,慢則半年甚至更久,實在不好讓大家等那麼久。)
3,下次更預計是在下週觀察期內幾天,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