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以後,她才明白:到了極致的愛,也正如恨一般刻骨銘心、濃烈纏綿,如飛蛾撲火,不與之俱焚決不干休。
走到曜宮東角的偏門,蓮生髮現一個女子,正像剛剛涼宮前面的自己一般往宮裡探頭探腦。
那女子衣著倒很簡單,一襲浮雲白梔子暗紋綢衫,肩罩湖泊藍流蘇薄紗短襦,第一眼看上去樸素得讓人誤以為是哪裡的宮女,細細瞧來那勻稱的身段,清爽的搭配,卻又透著說不出的舒坦。
蓮生遲疑地走上前去,喚了一聲:“……夫人?您怎麼不進去?”
女子轉過頭來——那是比實際年齡要年輕許多的一張容顏,膚色很白,並不是十分漂亮的五官,卻和她整個人一樣,乾淨而清爽。
她細細打量著蓮生,眼睛突然亮起驚喜的火花:“你就是赤蓮小公主?”
“夫人是來找我的?”敢情又是來湊賀壽的熱鬧吧,“怎麼不進去呢?”
七、二靈(3)
“呃……”來人卻吞吞吐吐起來,“我進去了有人會生氣的……”
“吖?”蓮生正在納悶,女子卻蹲下身,拉起她說,“平日裡就常常聽我那兒子說,他這個蓮妹妹清秀討喜,幾個兄弟姐妹裡就數你和他最合得來。今天小公主生日,我本來也應該送幾樣東西聊表謝意,只是……”親切而坦誠的臉上出現了尷尬的神情,“說來也不怕你笑,我們這雲宮實在沒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怕送了……也只叫小公主笑話。”
見蓮生表情真摯地連連搖頭,女子欣然一笑,露出兩個清麗的酒窩:“想來想去,只得自去做了幾樣小點心,正放在灶廚處那溫著。如果小公主不嫌棄,跟我去雲宮坐坐可好?”
眼前的這位娘娘說話從不自稱“本宮”,語氣謙和而坦誠,甚至還為了她親自下廚。聽她言語,在這赤城的境遇想必也好不到哪裡去,搞不好這“雲宮”就是另外一個“涼宮”。這幾點,跟以暖貴妃為首的一干氣勢凌人的偽善嬪妃相比,讓蓮生對她產生了無法言喻的好感,甚至有種一見如故的親切。只是,這位娘娘,是哪位皇子的母妃呢?
“自然是好,我還要多謝夫人不辭勞苦,親自為我下廚呢。只是不知令公子是哪位皇子……”
“這個鐘點,他應該就快回宮了。我們現在過去,正好可以大家一起喝茶吃點心。”
蓮生想了想,反正馬上就知道了,欣然同意。兩人手牽著手穿過紫藤花架,一路說笑,徑往雲宮去了。
只是,蓮生沒有想到,此去雲宮,卻讓她在誤打誤撞下揭露了一個驚人的秘密。
糯米釀金絲棗,酥皮赤豆沙餡餅,荷葉蓮子糕,銀耳玉露羹。
四色精美吃食擺在案上,僅是那嫋嫋的香氣,就已讓人看了不禁食指大動。蓮生用手拈起一塊豆沙餡餅,一口含入。香酥薄脆的外層散開後,就是綿軟細膩的赤豆沙,只覺得一股淡淡的赤豆甜香在舌尖化開。甜而不膩,入口即化。
看見蓮生眼睛滿足得眯成細線又伸手去抓第二塊,晴娘娘開心地笑了。
兩人就這樣一邊品茶吃著點心,一邊漫無邊際地聊著。蓮生打心底喜歡這個毫不矯揉造作的晴娘娘,看她有度的談吐,想必也是出身世家,但是言語間沒有絲毫自倨之處,倒是極為貼心,不知不覺就會讓人放下防備,和她坦誠相對。
然而這樣說笑了一下午,仍舊沒有見到晴娘娘口中的“兒子”。眼見著傍晚迫近了,金白的日光漸漸消隱,西天的火燒雲大片大片地漫起,晴娘娘明顯地坐立不安起來,時時向殿外眺望。
“令公子還沒有回來嗎?”
晴娘娘勉強地微笑了一下,卻掩抑不住眉目間作為一個母親的焦慮神色:“書房那邊應該早就下學了,肯定又跑到哪裡胡耍去了……這孩子,怎麼這麼不讓人省心……”
正說著,門外突然傳來一陣雜亂的人聲腳步。一個宮女神色慌張地衝進來:“娘娘,小爺叫人打了。”
晴娘娘霍地站起身:“什麼?小囡……”說罷竟也未曾理會蓮生,徑自衝出殿外去。
蓮生自然也只能起身跟上,心裡卻有點狐疑:“小囡?”
如果她沒有記錯,這個稱呼,南方人的趙喜曾經告訴過她,是江南一帶母親對自己女兒的暱稱。可是,堂堂皇子,怎麼會有這樣女娃氣的小名兒?
到了殿前,正看見晴娘娘懷抱著一個少年垂淚。她緊緊地把少年的頭摟進自己的懷裡,一邊悲苦地啜泣著:“你、你……你這不爭氣的孩子啊……為什麼只知任人欺侮?那玉宮的也就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