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末離面沉如水,像是從冰窖裡出來的一般,全身上下都是駭人的寒氣,光是被他看著,就不寒而慄。
有誰敢這麼跟寧末離說話,還不知死活地犯他禁忌。
沈磬磬卻還不罷休,火上澆油:“怎麼,生氣了?”
寧末離的喉結滾動了一下,卻還是不語,他一味地盯著她,眼中的寒意竟一點點退去。
他那樣沉靜的目光不是她想要的,沈磬磬推了他一把,像是要徹底激怒他:“想罵我,嘲笑我嗎?來啊,我不怕你。”
寧末離坐著沒動。
“為什麼不說話。”她瞪著他,大眼睛隱有血絲,“寧末離,不要裝了,你現在一定特別恨我。”
寧末離的薄唇動了動,意外地平和:“你醉了。”
他差一點就真的動怒,幸而他馬上意識到不可以將她醉酒後的智商和平時的智商相提並論,她一醉就很容易失控,醉前是最有腦子的人,醉後是最沒腦子的人,由著性子胡言亂語,開心的時候就像個孩子,折騰自己也折騰別人,不開心的時候還是像個孩子,需要人哄。
他真不該心軟讓她喝威士忌。
沈磬磬一愣,很快反駁道:“我沒有醉,我很清醒,所以我知道你一定在心裡鄙夷我。”
寧末離乾脆無視掉她的話,他站起來走向客房:“了了就要回來了,你今晚就先住下。”
沈磬磬拉住他,她的手涼得嚇人,力氣卻很大:“為什麼不跟我吵,你不是最擅長諷刺挖苦我嗎?今天我讓你說,你說啊!”
寧末離轉過身,低頭看了看她拉住他的手,微微出神,他聽到自己緩緩地說:“睡一覺就沒事了,明天你還是沈磬磬。”
她眨了眨眼睛,眨一下,紅一點,然後吸了吸鼻子,把紅眼圈逼回去,但再眨一下眼睛,又紅了,週而復始。
“你不說,那我繼續說。”
沈磬磬跟著寧末離進到浴室,看著他無動於衷地放水,在他背後喋喋不休:“我們都是可憐人,你太太離開了你,而我,呵,我丈夫正在離開我。”
寧末離依舊自顧自,他試了試水溫,問:“需要洗澡嗎,還是直接睡?”
“你看著我。”沈磬磬忍無可忍地上前關了籠頭,掰過他的肩膀,“我丈夫正在離開我,都是因為你,他才會誤會我。你奪走了我的父親,還要奪走我的丈夫嗎?”
雖然知道她的這番話是在不清醒狀態下的衝動所為,也知道她只是太委屈才想要找一個發洩口……寧末離靜靜地看著沈磬磬,看著她眼中神色一點點僵硬的自己。
他讓自己的聲音聽上去很鎮定:“你真的那麼愛他?”
“你應該早就知道,我不愛他,還能愛誰?”
過了半晌,他問:“挽回他,是你想要的?”
“是。”
也許她明天就不記得自己今天說過什麼,但她現在不假思索的回答讓他又愣了會。
“我明白了。”
“什麼?”
“你先洗澡。”
寧末離回到客廳,拿出一本填字遊戲,這本很簡單,可他看了半天,也做出提筆的樣子,然而手裡的筆始終沒有落下。
將近一個小時過去,浴室裡的人還沒有出來。寧末離走過去敲了敲門,道:“還沒好嗎?”
裡面無人應答。
“沈磬磬。”
沒有水聲,也沒有回答聲。
不好的念頭在頭腦裡閃過,寧末離試著轉動門把手,門竟然沒鎖,沈磬磬向來習慣洗澡的時候從裡面鎖上門。
“沈磬磬。”
寧末離衝進浴室,沒有看到什麼驚悚的畫面,只看到某人趴在浴缸旁睡著了。身上連衣裙的後背拉鍊拉下了一半,烏黑的長髮散在肩上,遮去半張臉,只露出淡色的唇瓣,一支手臂垂在身側,一支手臂墊在頭下,她似乎已經睡得很沉,呼吸綿長平穩。
寧末離走到她身邊,低頭看她,他的手隔著空氣滑過她臉龐的線條,然後輕輕撩開縷縷長髮,看到她眼角熟悉的淚痣,很小,不仔細看就不會發現。
其實是一個很容易落淚的人,偏生不讓自己軟弱。
寧末離把沈磬磬抱回房間,蓋好被子,她翻了個身,把被子全壓在身下,嘴裡還喃喃著什麼。他俯下身,把被子從她身下拉出來,再次蓋好,動作間,脖頸處的項鍊從衣領處掉了出來。
他停了停,隨後繼續把被子蓋好,又看了看她熟睡的面龐,這才退出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