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大病初癒,為感念祖宗庇佑,決意散珍藏而祈福,與親朋共享。現有珍品字畫一十八件贈與眾親朋,因沈家是去年才結的新親,所以讓沈大公子頭一個來挑,你說,這物華城投一份兒嗜書如命的沈家,他會不來麼?”
半個時辰之後,沈公子果然來了。雲卿只推說不適,暫不見客,讓人直接帶沈大公子去了小東湖杏花林,而垂緗已早早在那裡候著了。
中間兒等待時候,慕垂涼倒是意外得回來了,因昨晚他回來得著實太晚,勉強問了問她的傷,然後絮絮囑咐了兩句就睏倦睡了,以至於該說的什麼也沒說。
“大妹妹?”慕垂涼聽罷,找地兒坐下略想一會兒,一邊揉著眉心一邊道,“唔,沒有信兒。不過隔山隔水的,沒有訊息就是好訊息。娘若是擔心,我稍後去跟她說。”
雲卿點點頭說:“其實看太太擔心慕美人,我一時也有些想我姑姑了,不知她如今在蔣家怎麼樣。”
慕垂涼卻似睏倦睡了,一時並未言語,雲卿看他並不急著走,便倒了茶遞過去說:“還有兩件事。”
“嗯?你說。”
“頭一件,垂緗不願繼續留在慕家了,我覺著不是壞事,所以打算幫她一把,送她回沈家。”
慕垂涼點點頭,慢吞吞喝口茶簡單道:“好事。”
“第二件需得費點心思儘快處置,”雲卿說,“我有這念頭不是頭一次了。第一次是太太生辰我發覺有人偷聽咱們談話,雖說你抓住的是昭和與曦和,但萬一抓錯了呢?第二次是我自己出門去,遠遠兒沒走到書房就聽到你和長庚談話,雖不知你們說了什麼,但我能聽到未必旁人不能。第三次是今早垂緗過來,說那一回黃坎婆醉罵垂緗,這事居然都傳到沈家去了。這三次一在太太房裡,二是你書房,三是整個慕家宅院,都讓我膽戰心驚的。尤其頭兩件事可大可小,萬一出了岔子可怎麼是好?下人一事我會盡快開始整頓,但是你這裡,也分外當心一些吧!”
慕垂涼本坐在視窗書桌旁扶額歇息,聽聞此言沉默良久,半晌方嘆說:“好。”
雲卿見他仍是一副睏倦模樣,卻並不似往日那般眼底壓著事情,於是多問了句:“你不急著出門嗎?忙完了?”
慕垂涼恍惚一愣,終於抬起頭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小心翼翼捧起她右手腕子,指腹輕輕摩挲著裹纏的紗布,點頭輕笑道:“嗯。”
既是如此,雲卿明知也問不出什麼,便勸他先去睡一會兒補補眠,中午再一同去阮氏那裡用午飯,順便將該說的說了。慕垂涼點頭,分外乖順地跟著雲卿往前走,到了翡翠珠簾跟前兒,雲卿伸手去打珠簾,慕垂涼卻忽然捉住她完好的左手十指相扣,然後自背後擁住她,雲卿看他今日古怪,似乎既沉重又釋然,如今又舉動異常,以為他當有話要說,哪知他靜默地自背後抱著,過一會兒彷彿兀自笑了,然後鬆開手說:“你陪我一會兒吧。”
“噯?”雲卿眨眨眼,道,“噢,好。”
慕垂涼果真是睏倦之極,他和衣躺下,雲卿才拉過錦被給他蓋好便見他彷彿已經睡著。雲卿既答應了要陪他,便用完好的左手輕輕握住他的手,後來因覺二人難得如此平靜清閒地待一會兒,心頭也覺輕鬆愉快,便挨在他身旁輕輕哼起了小曲兒。她自小離開物華後是在蘇州長大,哼得一口咿咿呀呀含混不清的軟調子,因故意放低了聲音,聽著詞曲兒都有些支離破碎,卻越發透著一股溫軟柔靡的勁兒,再一會兒,便見睡著的那人似夢到極佳景緻,倦容中綻開一抹安靜的笑,端的是雅人深致,天人之姿。
雲卿便坐起身來守著他,才一會兒,便聽蒹葭回話說垂緗與沈公子一道過來回話。雲卿便為他掖了被子,略看一會兒,收拾妥帖出了門。
沈大公子名沈恪,字慎之,一眼看去恰如當年人前的裴子曜,面如冠玉,清新俊逸。只是不如裴子曜眼眸活泛,帶著點子書生的清高氣兒。雲卿看他衣冠整潔,雖不十分華麗,人卻是透著些頂天立地的瀟灑利落,心贊果然是極為正道的讀書人,一時只覺人與人的緣分當真是難說,因洪家不要才硬塞給垂緗的,竟是這樣雅緻風流的俊逸人兒。
垂緗跟在他身旁,眼神已經十分沉穩,看來該說的該定的都已經妥帖。便聽她道:“我們要回去了,特來謝過大嫂。”
因見沈恪只帶了一書童,手上也沒捧什麼字畫兒,便笑道:“怎得那些字畫兒不入沈公子的眼麼?無論如何,總要帶一本,當是我送妹夫的見面禮。”
沈恪見了禮道:“多謝大丨奶奶。字畫果真極佳,但多是一套,單摘取其一收藏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