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銀號存了大量銀子,然後讓底下人跑去瀋陽一次性全提了現銀,一日之內把瀋陽慕家銀號的現銀給提空了!如此也罷了,分明知道此事嚴重,卻不吩咐底下人看住嘴巴,偏又張揚了出去,鬧得滿城商戶都去兌現銀,得虧瀋陽分號的顧東家是個有能耐的拼死給抗住了,否則慕家銀號在瀋陽乃至整個東北都要功虧一簣!那小子,打小我出去玩必帶他和阿寬,得了什麼好的有阿寬一份就沒短過他的,如今阿寬成了物華有名的惡少,在我面前卻還乖著呢,他倒是好,翅膀一硬就敢立馬翻臉不認人,物華城裡見面留著三分虛禮,卻跑到千里迢迢的地方反咬我一口!若非怕雲卿多想,我能饒得了他?如今貪心不足吞了塊嚼不動的肥肉,真想由著他自生自滅長長記性!”
雲卿驚愕,半晌,不願多聽,自行離去了。她不知道如今的裴子曜做起事來是這樣子的,也不知道裴子曜才成親掌家,與慕家的爭鬥竟已到這種地步,更不知道慕垂涼已厭惡裴子曜至此,想必已經不可緩和,更加不知道慕垂涼竟是怕她多想。她多想什麼?所以前塵舊事都在二人心裡,並不是她吩咐蒹葭等人不要提起他就會不介意的啊!
雲卿苦笑,一時沒了興致,回來看到蒹葭翻出的蓑衣,兩件,簇新,一大一小,精緻華美,默默看了半晌,吩咐說:“收起來吧,手疼,不去了。”
房中長庚卻接著秉道:“爺讓咱們查裴家近日裡有什麼大難處,恐怕只有這一件了。若爺果真去求裴大爺為大丨奶奶醫治,恐怕裴大爺只會提這件事來換。但此事老爺子心裡頭也跟明鏡兒似的,一心等著看裴大爺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呢,若爺今兒為大丨奶奶的事反去幫裴大爺解決運藥之急,老爺子那裡恐怕——”
“我知道,”慕垂涼再度閉上眼陷入沉思,半晌方說,“我都知道。但是她雖不說,那手腕豈能不疼?罷了,擬拜帖吧!”
036 揮拳
卻說這兩日陰雨連綿,房中溼寒潮悶,雲卿手腕子越發痛得厲害,而且即便鄭大夫不說,雲卿也能察覺那手腕上的傷分明是更重了些,顯見上次落水之傷根本未曾妥善處理,不過拿著裴二爺留下的藥矇混過去罷了。
但是疼卻是真疼。
孔繡珠心細,雲卿不願被她察覺,就拜託阮氏幫她盯著些家務,阮氏一來總覺愧對於她,巴不得她好生歇息,二來又不捨好容易奪過來的掌家之權流失到二房,因此不多想便答應了。如此一來阮氏與孔繡珠都極少再過來,白天慕垂涼又通常不在,雲卿方能自在些,偶爾痛得額頭直冒冷汗、蜷縮在被子裡直打顫,也不過唯有蒹葭等人知道罷了。
這一日外頭又是淅瀝小雨,雲卿午睡中恍惚聽到細碎的竊竊私語,像兩隻老鼠躲在暗處偷吃東西。雲卿乍一想到這個,更覺渾身無一自在之處,略一動,忽覺手腕處彷彿有人拿了石頭一下一下狠命地砸,雲卿疼得筋骨都痙攣之後恍惚明白是在夢裡,然而拼命想睜開眼,卻無論如何都不能,不能動,不能呼喊,不能求救。然而此時手腕處一起一落的石塊卻並未停止,直砸得血肉模糊,白骨都碎成了渣,雲卿看得毛骨悚然,卻見那拿石塊的人身形越發清晰,彷彿是熟悉的面容,一時卻又難以分辨是誰,驚叫著要逃竄,一回頭卻猛然驚醒。
“怎麼了?”
雲卿一抬頭,見竟是慕垂涼坐在面前,一雙有力的手正穩穩當當扶著她的肩膀,神色中滿是關切。雲卿長舒一口氣,微微帶喘地問:“什麼時辰了?你都回來了……我睡了這麼久嗎?”
慕垂涼用手幫她擦著汗,靜靜回答說:“未時。蒹葭說你睡了還不到兩刻鐘。是我回來早了。”
雲卿漸漸平靜下來,由慕垂涼扶她起來,方勉強對慕垂涼笑說:“夢魘,醒了就沒事了。倒是你今兒怎麼回來這麼早?”
慕垂涼略一頓,平和笑說:“請了個大夫過來給你瞧瞧。”
雲卿微微有些驚訝,低頭看了眼自己的手,無奈道:“你這又是何苦?我不是說過……”
“都已經請來了,”慕垂涼道,“就讓他試試吧!”說著不再多勸,只是幫雲卿理了理衣襟和頭髮,接著對身後秋蓉點了點頭。秋蓉見狀,便出去請了一人進來,因隔著門上珠簾和床邊帷帳雲卿一時沒有瞧見那大夫樣貌,只是一眼看去就覺得十分熟悉。那大夫卻也不急著進來,隔著珠簾頓住腳步,於是雲卿隱隱可見那大夫一襲石青色廣袖大袍和……黑色回紋寬襟。
雲卿忽一凜,登時明白來者何人了,一時剛剛被慕垂涼擦掉的冷汗再度細細密密滲出來,眼見秋蓉要開啟珠簾請他進來,雲卿突然握緊慕垂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