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低頭看像那血跡,不可能的,明明就還在滲血,如果不是她剛剛一把推在他胸口,恐怕也不會——
“很難麼,那事?”雲卿掙開手,低聲問,“或輕或重,畢竟是受傷了,還傷在胸膛,哪裡是小事……況且你剛剛還跟蘇行畚動手,而且居然還套圈兒,你……”
慕垂涼撲哧笑出聲來,伸手揉亂她頭頂心的頭髮柔聲說:“你大約還不知道你未來男人的能耐,我若不想受傷……呵,總之更多的時候,疾病和傷痛不過是用來打亂別人思緒、干擾別人計劃的東西。”
雲卿稍稍側身避開他的手埋頭說:“不懂。”
慕垂涼看她半晌,雲卿以為他會說些推托之詞一笑帶過,卻不料他更加耐心地解釋:“比如說,倘若我受傷了,老爺子就會覺得我慕垂涼不過只有那個能耐,就不會以為我有資格與他抗衡吞併慕家,這樣不緊緊防備著我我會稍微好過一點。另一方面因為受傷所以暫且不會派我出去做事,那麼我就有空為我們的將來做打算。最後就是,因著這份為他做事而身受重傷的愧疚,將來我若向他提我們之間的事,興許不會那麼難。”
雲卿手快掐出血來。這短短三個原因已經徹底交代了他在慕家的難處。本來麼,他不過是因為有吳存儒後人的身份所以才被慕重山帶來對抗夏家後人,現在身為四族之子,要為四族謀共進,身為慕家大少爺,又要為慕重山開疆拓土。可是慕垂涼這樣年少有為,慕重山怎可能不壓榨他、不防備他,堂堂物華第一大家的掌家大少爺,物華城文武雙全的四族之子,納個妾還要費盡心思算計周全。
“娶我那麼難,你別娶好了,”雲卿腳尖踢著小石子兒,低頭看著石子兒在石板上滾來滾去,輕聲說,“我又沒說要嫁給你,你做再多籌謀又算什麼。”
“你會的,”慕垂涼遲疑半天,緩緩說,“你一定會的。”
雲卿呆呆地站在原地,由著慕垂涼最後一次將套圈兒得來的兩個小玩意兒塞到她手中,然後眼看著他低頭對蔣寬說了句什麼,然後兩人一道離去。
走出沒多遠就碰到等待已久的長庚。長庚看二人皆是不能回家的樣子,便喚了輛馬車把二人都送到了全馥芬。蔣寬一路都沒吭聲,慕垂涼也不做勸,只吩咐人好好為他煮一大壺“碧波流嵐”的茶來,然後隨長庚去換藥更衣。
脫下銀灰色的外袍,一眼便看到右邊胸口一大塊血漬殷紅,厚厚一層紗布已經浸透,現如今依舊淌著血。長庚低頭小心剪開紗布,盯了一眼那裡的血肉模糊,幾度欲言又止,終是說:“昨兒快馬加鞭趕回來已是不妥,今日更不該著急一時,在人群擁擠地方穿行……”
慕垂涼擺擺手不在意說:“難得她今兒不那麼排斥我,便陪她過個開開心心的中秋。”
長庚用乾淨棉布沾了燒酒為慕垂涼擦洗傷口,看慕垂涼眉頭都不皺地閉目養神,一邊小心擦拭血跡一邊說:“爺您做這麼多,若是最後雲姑娘還是不同意……更何況,嫁入慕家做小,便是雲姑娘的師傅裴二爺也不會答應的。”
“裴二爺的性子你是不知道,只要雲卿點頭,乞丐也嫁得,要是雲卿搖頭,只怕皇親國戚他都能帶他的寶貝徒兒抗旨逃婚。這件事與裴二爺根本沒什麼關係,”慕垂涼昨兒為了趕回來見雲卿一面快馬加鞭連夜帶傷趕路,如今十分睏倦,卻也只是闔眼歇息,面上不露分毫,只淡淡解釋說,“至於雲卿,她總要有一個權衡的過程。等到她明白在這個物華城裡只有我可以幫到她,只有她可以幫到我,我們足以匹配,她自會做出合適的選擇。她本就是聰明懂分寸的人哪!”
長庚頓了頓手,低頭邊包紮邊笑道:“爺是上了心的。”
慕垂涼憶起今兒抓住他衣襟質問時她顫抖的手,閉目安靜綻出一個笑:“自然是上了心的。”末了又想起過去,半是感嘆半是回憶地說:“天天年年的看著她,從七歲地藏王菩薩廟裡那麼可憐巴巴的一小點兒,長成在蘇記拋頭露面的女畫師,看著她在全馥芬的樓下路過,看著她在蘇記作畫,一天一天的,早就習慣了,要我現在拱手送給裴子曜,不可能。”
“只是裴少爺那邊,像是還不死心呢……”長庚服侍他更衣,溫吞說道,“裴葉兩家的親事至今還壓著呢,坊間已開始有傳言,說什麼的都有。這件事若是再鬧大一點,只怕老爺子又要讓爺你去插手。”
慕垂涼更換上一件寬鬆的石青色袍子,站在面向蘇記的地方自己打理著袖口漫不經心地說:“裴家是要臉面的人,哪能讓這種事發生,只怕輪不到老爺子出手裴家人就自行解決了。若是裴夫人找雲卿的麻煩,你切記保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