蟠龍雕花的掛燈彎鉤還在,燈卻分明是沒有了,那彎鉤就在他們所在的桌子上方泛著陳舊的冷光,如此看去當真是觸目驚心。
錢師傅一聲嘆息,痛心道:“蘇老爺說那是鎮店之寶,說要帶回蘇宅保護起來,可我聽說,根本就已經……”
錢師傅連連搖頭嘆息,雲卿簡直不敢相信:“鎮店之寶的百結花燈,蘇老爺現在就給賣了?”
這一來,雲卿當真是無話可說了。
良久她嘆道:“錢師傅,二太太和蘇小姐前陣子在我那裡做客,今兒一早回柳家了。我以為這當口蘇老爺會在蘇記,才想著過來跟他說一聲。既然暫且不在,那勞煩錢師傅幫我轉告一聲。”
錢師傅自然應下,親自送雲卿出門。到了外頭雲卿瞧見,果然連那盞九鳳還巢花燈也不在了。外頭人罵罵咧咧推推搡搡的,讓雲卿好不惱火,正要喊自己帶的人過來,卻突然有幾個青衣雙髻小廝上前幫忙,分開人群讓雲卿安然地過去了。
“見過裴小姐,”為首一位青衣雙髻小廝恭謙有禮地說,“冒昧打擾裴小姐了。對面全馥芬,我家老爺想請裴小姐喝杯茶。”
全馥芬?老爺?
雲卿抬頭,只見全馥芬一樓靠窗的位置,一個鬚髮花白、矮小精瘦、身穿明藍團花繭綢袍的老頭兒正在看她。慕重山?
雲卿笑著虛行了個禮算致謝,然後回答說:“煩請代我先謝過慕爺。我這裡還有幾句話要交代,馬上就過去。”
看戲的來了,大戲便要提前開幕了。
青衣雙髻小廝們行禮退去,雲卿利落喊了杜衡杜仲兄弟過來稍作安排。雲卿笑說:“去吧,做事小心為上,做成做不成,回嵐園一律有賞。”見二人去了,雲卿便帶了疲�q應邀去全馥芬。
雲卿去全馥芬向來都在二樓,從未坐過這一樓靠窗的位置。這裡沒用竹簾子隔開,看起來空曠的人,裡頭零零散散算有兩三桌,偶爾有人壓低了聲音說話,窸窸窣窣的,其他便是小爐煮茶的咕嘟聲,聽著就叫人安心。青衣雙髻小廝邀雲卿,雲卿便道謝進去,見禮坐下。
慕老爺子將目光從窗外收回,蒼鷹一般的眼睛若有所思地在雲卿臉上掃過,雲卿端端正正坐著,落落大方笑著,自然挑不出毛病來。
“外頭景緻不錯,”慕老爺子淡淡說,“可惜阿涼不在,無人共賞。”
這一聲“阿涼”叫的何其親切,可現如今只要提起慕垂涼她第一個想起的就是他的傷,而那傷又和慕老爺子有關,雲卿自然就覺得眼前的老頭子不甚親切了。
況且,入冬的天了,又即將落雪,天上陰沉沉到處灰濛濛,哪裡有什麼景緻可言。雲卿知他言下之意,便順著說道:“風景雖如畫,但有花無鳥,終究是死物,略顯不夠熱鬧了。”
“哦?”慕老爺子看向窗外,若有所思道,“那麼如何才能熱鬧起來呢?”
雲卿亦在人群中尋找,過了一會兒看到了杜衡,笑道:“加人。”
杜衡隱沒在人群裡,和一個先前去蘇記討債的人聊了起來。那人是小廝打扮,看樣子是蘇行畚欠了他們家主子錢。杜衡一拍手說:“喲,可也欠了我家主子的錢呢!”
“嘿,這倒不稀奇,瞧見沒有,七七八八的,欠了可有十來家呢!”那小廝說,“當初眼見著蘇記做了江南曹爺那單買賣,誰也沒料到他借了錢會還不起啊!現在倒好,人都跑沒影兒了,單剩下蘇記個空殼子,哎喲可把我家爺急得不行,天天催我來盯著呢!”
杜衡故作驚訝,瞧著蘇記的招牌問:“沒影兒了?不會吧,我家主子是聽人說蘇大少爺回來了才催我過來呢!”
“回來了?”那小廝一驚,說話聲兒沒留神就大了些,引得幾個催債的都往這邊兒瞧,過了一會兒人群中有人惡罵:“這他孃的算什麼人,欠了老子的債不說還,還躲在樓上享起福來了,讓老子在樓下挨冷受凍的!”
這一來當真是群情激奮,七八個人一窩蜂衝向蘇記,有人忽喊道:“搜!今天定要揪蘇行畚出來!”
隨他們搜去,雲卿知道,那裡頭早就人去樓空,只剩些個紙張和竹篾子,也不怕這些人糟蹋。況且她已吩咐杜衡暗中護著錢掌櫃,讓杜仲暗中引蘇老爺過來,那麼就不會真得傷到誰——畢竟,再怎麼樣都是不可以弄出人命的。
正琢磨著,蘇記裡突然一聲高喊:“在這裡!蘇行畚果然在這裡!”
042 瞭解
蘇記裡亂糟糟一片,全馥芬倒越發靜謐。慕老爺子閒適地喝茶,偶爾看看窗外的蘇記,並不十分上心的樣子。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