個蛋黃一樣的,正在緩緩升起,勾上金邊的大海,閃著瑩瑩光芒,如同細碎的寶石,不遠處,海邊的小店裡響起了一個熟悉的旋律,歌聲隱隱約約的飄到季湘的耳朵裡,有個寂寞的女聲在唱: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因為心早就被掏空
心不能被填滿的哭泣著
因為我仍渴望著什麼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因為那鬆開的鞋帶
我無法好好將它繫緊
如同不懂得繫緊某人一般
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因為少年凝視著我
跪著在床上謝罪吧
向過去的我說聲抱歉
季湘聽著聽著,突然就哭了。
情感像是洶湧而來的洪水猛獸,那一瞬間,委屈,不甘,難過,所有亂七八糟的情愫,所有隱忍的情感,那些本以為構築的很堅強的城牆,終於在這一刻全數崩塌,面對著浩瀚的大海,看著一望無際的天空,她顫抖著肩膀,抬起一隻手捂住嘴巴,嗚嗚咽咽的聲音從喉管裡傳來,那樣低沉沙啞的聲音,像是天邊的飛鳥發出的絕望鳴叫。
她想起了很多小時候的事情,想起父母離婚的那天,她抱著爸爸,問他可不可以不要走,問他可不可以不帶走姐姐,問他愛不愛她。
只是,這些蒼白無力的問題,回答了又如何?
沒有愛情的家庭,沒有責任的父親,如何撐得起他們的小家庭,那些隱藏在和平下的爭吵,母親的哭泣和尖叫,外人又怎麼看得到。
想起在雷雨交加的夜晚,她抱著母親,一邊嚎啕大哭,一邊往母親懷裡鑽,母親的聲音永遠都那麼溫柔,母親的臂彎永遠那麼溫暖。轉眼,這些都已經煙消雲散,成了一個過去式的回憶。
又想起,母親病逝的時候,傅巖在醫院裡拉住她的手,摸著她的頭髮:
“湘湘,以後和乾爹一起生活好不好,和小斯一起上學,你就是我的女兒,我多想有個女兒。”
想起在夜深人靜的夜晚,讀著姐姐千里昭昭寄過來的信件,一頁一頁,一字一句,滿滿的全是思念。
想起她的生父來找她要錢,乾爹把她護在身後,拎起門口的掃把打那個男人:“她現在叫季湘,你以為她還是你女兒麼。”
這就是她至今為止的人生,她總能在絕望之後逢生出一絲希望,她總是能在冷漠之後遇到世間的溫暖。
現在,那些溫暖的人,在歲月變遷,殘忍又無情的行走下,慢慢的消失不見。
除了故作堅強,像個烏龜一樣的隱藏起柔軟的內心,她不知道要怎樣去面對這些對於她來說太過疼痛的過去。
耳邊是破濤的海浪聲,夾雜著海風穿堂而過,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直到眼淚黏糊糊的貼在臉上,她這才抬起頭,抬手擦掉了眼淚,對著天空,長長的撥出一口氣。
“哭完了?”
身後傳來個熟悉的聲音,季湘猛地轉過身去,看到站在他身後不遠的地方,那人迎著光,暖黃色的夕陽落在他的身上,那被暮色染上了溫暖顏色的眼眸落在她的眼裡,季湘不可思議的睜大眼睛,看著面前的那個人,一步一步的走過來,最後,坐在她的身邊。
她手足無措的抬手抹掉眼淚,他什麼時候站在她身後的,她竟然一點感覺都沒有。
“哭完了,就不要走極端,嗯?”
走極端,他以為她會跳海麼?怎麼可能。
季湘頓了頓,問他:“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怕你有什麼三長兩短,我沒辦法向傅總交待?”
他怎麼可能告訴她,他一路跟過來,看著她靠著車窗,汽車從高架橋一路開至海邊,她始終看著窗外,似乎想到了很久遠的事情,看著她脫了鞋子,沿著海邊一路走過去,寂寞的身影在夕陽的映襯下,宛若一條寂寞的魚,他看到她坐在沙灘邊捂住臉小聲哭泣,彎曲的身體被夕陽鍍上一層毛茸茸的光暈,他的眼裡只有她一人。
他跟了她一路,默默注視著她無人知曉的那一面。
他一直站在她的身後,只等她突然回頭。
她不敢看盛光鬱,緊緊握住的手,鬆開,又握緊,最後又鬆開,她突然想起小斯說的那些話,盛光鬱在向她示好,是不是真的,這人在靠近他?
她小心翼翼的偏過頭看了一眼那人的眼眸,她看到他對著她,輕輕的揚起了嘴角,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做,只是一個微笑,就已經讓她覺得,面前的人,其實就是阿鬱師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