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辦完了手續,也離開了學校。
但我還沒有畢業,因為證書和畢業照都還沒有,現在只是辦完手續罷了。
我回了一次家,正巧楊帥也回來了。
他約我出去吃飯,還叫上了同在家鄉的其他朋友。
幾人在吃飯的時候不約而同地想起了高中時的青蔥歲月,當我問:“你們覺得自己有沒有變化?”
大家都沉默了,因為變化是潛移默化的,誰都不清楚自己有沒有變。
但我覺得大家都沒有變,變的是閱歷不變的是心。
多年後我回到學校,那時正好在進行社團招新,我尋了很久才在一個角落裡看到文學社的大本營,那裡稀稀落落地站著幾個人,他們圍在一起打牌,偶爾有大一的學弟學妹路過,本著想入社的想法但看到他們這番模樣,又都離開了。
我想起了唐丹那一屆,那一屆是文學社創社以來收入最高的一屆,但輝煌過後就是衰敗,衰敗之後就是消失。
我和杜茗之前的許多屆,雖然沒有如此輝煌過,但投稿的人都本著一份本心不忘初衷地寫文章,即使看的人少,即便賣出去的校刊少,但卻能經歷數十年風吹雨打,毅然成為學校裡存在感很強的社團。
離開學校的那一個月,我去了黃山,去尋找當年我和林夕鎖上的同心鎖,我還去了海南,去到我們丟下許願瓶的海域,我去了重慶,去看看我們宿舍當年在某家飯店裡寫下的狗屁不通的詩(當然,飯店老闆早就將那張紙丟掉了,若不是當時大家醉得厲害吵著鬧著要讓老闆把當時寫的東西貼在門口。。。。。。)。
我去了一趟上海,想去看看四爺,可去的三天我都沒有見到四爺,打他電話也不接,我本來以為他已不在上海,但在準備回家的時候他出現在了車站。
“這不沒辦法請假,我是準備畢業了就在這家公司做的,所以不敢忤逆上層啊。”他握了握我的手:“也許這一次我們是最後一次見面了。”
“別鬧,你不回來拿畢業證和畢業照了?”
他說:“我已經向學校申請等你們都畢業了我再回去領。”
我什麼也沒說,抱著他哭了起來。
“大男人哭個屁,又不是生離死別。”
“四年了,讓我抱你哭一下會死嗎?”
他不說話了,因為他的眼淚也流了下來。
。。。。。。
我舉著酒杯對楊帥說:“我們從出生就在這座城市,如今轉了一圈又回來了,這說明什麼?”楊帥許是喝多了,他挖苦道:“說明我們沒本事。”
其他人有不贊同的,但沒有直接反駁,看看自己,又想想曾經的夢想,還真給楊帥說對了,我們確實沒有本事。
隨波逐流地過了二十年,終於等到了解放,卻發現自己還是陷入了泥潭之中,就算我們掙扎著想要出來,卻忽略了周圍全部都是一模一樣的泥潭。
“但也不能說我們沒用。”楊帥喝了一口二鍋頭,繼續說:“至少我們還在浪費國家的糧食。”
我勒個去,他這算什麼邏輯。
當然,我們全權將他這些話當做酒後胡言亂語。
我們依舊過著自己的生活,我也等到了學校準備開畢業典禮的日子。
這天我收拾好衣服褲子,父親開車送我去車站,他看著我四年來的變化,說:“好好跟你的同學們喝喝酒。”
我一愣。
“現在喝酒還能談感情,以後喝酒就談的是生意了。”
我半懂不懂地將這句話記在腦袋裡,動車開動的時候,我看見父親落寞地站在黃線的後面,也許他想到了他大學畢業的那段日子裡的事情。
我爸喝酒出過兩次意外,一次住了院,一次撞壞了車。
這兩次意外的相同之處在於,都是在參加了大學同學的聚會之後。
回到宿舍,我開啟電腦,登陸了貼吧。
我想跟那個吧友“很想”說一些肉麻的心裡話,但打了很多字又都被我刪除了,我想素不相識的兩個人,如此坦誠也不是好事。
最後我還是放棄了。
反倒是“很想”發了一條私信給我,Ta說:“謝謝你這段時間陪我,如果沒有你的文字,也許我也不會堅定在這座城市活下去的勇氣。”我問她:“你是誰?”
她回覆我:“一個每天都看著你,卻從未認識你的女人。”
我在腦海裡蒐羅了所有我邂逅過的人,卻從未想到有誰每天都能看到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