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佟喝完粥沉沉睡去,我輕輕推開病房門走了出去,夜涼如水,蔣卓揚靠在吸菸區的牆上,高大的身形像一隻巨大的陰影,我慢慢走過去,面無表情地開口,“如果沒有什麼事,我想回去了,剛才的事,真不好意思。”
他了然地點了點頭,緩緩開口,“你還在恨他嗎?”
我差點笑出來,這位兄臺在這種時刻問這樣的問題,真真矯情得要命,可還是一本正經地回到他,“已經是路人了,應該用不上恨那麼激烈的情緒,那天在美好時光,我那樣爆發是因為他不該侮辱一頭熊,只有這樣而已。”
他很久都沒有說話,走廊裡的燈光很亮,可是蔣卓揚的臉卻如隱匿在角落裡的面具,大片的陰影代替了所有的表情,本應該陌生,卻異常熟悉。
我轉身離開,卻聽蔣卓揚在我身後出聲,“等等,我送你回去。”
我實在是不想再跟他有什麼交集,退後幾步正色道,“謝謝蔣先生,我自己可以回去,請您留步不必送。”
他皺起眉,只是問,“為什麼?這麼晚你一個女孩子不安全。”
“哈!”我忍不住笑,“蔣先生,你在我身邊才是最大的不安全,難道你沒有發現,只要你出現我的身邊我就一直在倒黴?接機接錯人,進錯洗手間,相親時弄髒衣服,這夜蹲在醫院居然會遇見來找麻煩的前男友的現女友……我真的不想跟你“再見”了,我們就此別過,往後你走你的路,我過我的橋,最好是後會無期。”
蔣卓揚的神色瞬間黯淡下來,變得有些陰鷙,彷彿是無意識地重複著四個字,“後會無期?但願。”最後那聲但願實在是低不可聞,但還是清晰地落在了我的耳膜上,他仰起臉笑了笑,點點頭對我說,“好,就這樣吧。”
我迅速離開醫院打車回家去,路上忍不住腹誹,姑娘我什麼時候需要男人送來送去啊,有時候下團已經是半夜三更了,還不是照樣自己打車回家,像這頭臭獅子這樣的掃把星,還是離得越遠越好。
深夜的小區安靜極了,櫻桃花在夜色的映襯下彷彿會閃閃發光,像是一片粉白色翻湧起伏的浪,忽然有風吹過,於是我很煞風景地打了兩個噴嚏,不曉得誰又在罵我,這半夜都不讓人安生。
第四章 熊熊奇遇(2)
第二天中午送完飛機我立馬回旅行社報賬,剛進大堂就接到老爸的電話,聲音可憐兮兮,“貝爾,晚上回來吃飯吧,你媽這兩天又發神經了,哎,你回來勸勸吧。”
我一頭黑線,發神經了還叫我回去,明明是叫我當炮灰,老爸你真的是太沒革命友誼了……雖然這樣想,嘴上卻還是答應下來,“老爸,你順著她一點唄,太后最大嘛。”
好容易安慰完暴走抓狂的老爸,誰知道電梯一開啟就看到每個辦公室都在緊張兮兮地收拾東西,地上的檔案散落一地,走到特種部門口情況更加嚴重,隨便拉著一個人問情況,人家一臉你是外星人的表情,說“你不知道啊,大老闆卷著錢跑路啦!咱們旅行社要關門啦!趕快收拾點你自己的東西順便準備簡歷吧!”
我登時傻眼,原來一夜之間破產這件事不僅僅出現在電視劇裡,這份做了半年的工作就此成為歷史,直到坐在車上我還在暈頭轉向。
兩層的觀光巴士,四月的風吹在臉上,微微地涼,不過十幾個小時光景,我便這樣重新成為了無業遊民,透過車窗望去,一輛又一輛車自身邊離開,這樣一個明媚的下午,我卻不知道該往何處去。
失去這份工作對我來說也許不是狂瀾即倒,大廈已傾,但它讓我沮喪,二十五歲一事無成,連什麼是適合的自己的工作都不知道,我不清楚自己還可以幹什麼,不知道自己的路在哪裡,不知道在下一個路口該向左還是右。
環城的公交車最終又回到了原來的起點,我最後還是決定回家去,那裡有愛我的父母,視我若珍寶,永不背棄。
我去買了許多熟食和水果,拎在手上沉甸甸地,彷彿我的心。
回到家,太上跟太后依舊熱戰冷戰交織,兩人正用激烈語言探討糖醋排骨到底有幾種做法,陽臺上一盆茉莉開得正好,遙遙傳來陣陣香氣,我懶洋洋地窩在沙發裡吃熱乎乎的點心,從頭甜到腳,我很不能發出滿足地哼哼,太上跟太后終於完成做飯大業,一家三口坐在桌子前,背景聲的N年如一日的新聞聯播,橘黃色的燈光靜默而溫暖。
也許是內心脆弱,我忽然被這情景感動,差點沒當場飆淚,老媽斜我一眼,“早說你那個工作不要做下去啦,又危險又辛苦。”
我詫異地望著她,嘴唇動了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