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帶著恨掙扎,所以他叫她“忘了今天的事”,警告她玩不起。就連最初的吻裡,他都是懊惱而痛楚的,他顫慄著唇靠近,卻又硬逼自己離開。
可還是那麼好,就連她在電影院裡曾經不禁多看了兩眼的那幅畫,他都記得。
當初他該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能戰勝自己心裡那道檻,而她非但不感激涕零,卻傷害拋棄了他。
歐陽琪揪住胸口,因為太痛,因為太難過,難過得她幾乎喘不上氣,彷彿心口有一處正在汩汩外往溢著血,她要這樣揪著,才能堵住它。眼淚卻抑制不住地氾濫。
“我知道你恨我,我知道我活該,所以無論你怎樣對我我都不會有一絲怨言。這是我欠你的,是我爸欠你的……”
他扶她站定,轉身欲走。
歐陽琪忙扯住他衣袖:“你罵我吧,你就是刻薄我兩句罵我一頓都是好的,我求你不要再這樣折磨自己了。”
他一甩手:“你走吧!”
歐陽琪愣住,雙手滯在空中,淚水終於像斷了線的珍珠滴滴答答,隔著淚光模糊她嗚咽著求他:“求你……不要這樣……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我一家人都對不起你!”
查理斯愣住,一霎那彷彿那樣的畫面又湧到眼前,刺激著他的記憶,模糊的清晰的……那年他來劍橋過十歲生日,父親送給一部相機,在路邊他與父母緊緊依偎著,因為他鬧著要拍照,要三個人合影的。
當管家按下快門的一刻,一輛車飛馳而過把他們撞飛了。他被推了出來,摔在草地上,巨痛中只記得眼前一片血紅色,還有父親的半張臉,遠遠地望著,血肉模糊……他昏了過去。
等他醒來已是兩天後,大家都在忙著父母的葬禮。他從床上跳下來,腿上纏著厚厚的繃帶,可是他一點也不覺得痛,第一個念頭就是要找到父母,慌亂裡他似乎還沒有意識到他再也找不到他們了,或是他不相信。
他一直走一直走,黝黑的夜色裡他一直走,那時他多冷啊,後花園裡滿眼碧綠的植物,都抵不住他滿心的荒涼。
而她坐在那裡也滿心荒涼,她抱住他說:“對不起!”,然後便有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下來。
直到多年以後,他才終於明白那聲“對不起”,原來是用在這裡!
——那是他父母的生命,那是他二十幾年的孤苦伶仃……
可是現在,他多麼討厭這聲“對不起”,他默默守護的珍愛的東西,都是一聲“對不起”,就可以把他推得很遠很遠,遠得明明很近,他卻觸手不及。
“歐陽琪。”他轉過身,聲音平靜,目光也是沉靜的。
這是他第二次叫她名字,連名帶姓。歐陽琪怔住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你不過仗著我愛你,把我玩弄於股掌之間。你以為你是誰?我怎樣不關你的事。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你憐憫。”
“你最好給我走,走得遠遠的,永遠也別再回來!”他聲音沉靜得駭人,目光卻是冷的,他看著她,像一個千錘百煉的屠夫,拿著刀,一刀一刀地,熟練地給她剔骨剝肉。
而她伏在案板上,就這樣麻木地由著他剔著。她不動,他就把她往門外搡,拽著她胳膊,把她往門外搡。
歐陽琪踉蹌了一下,他又提起她,她還沒有站穩,他已經又推了一把。歐陽琪腿一軟就摔在地上,淚水只是不停地流。她伏在地上,心裡從來不知道有這麼難受,腦海裡不斷重複他那句話——你不過仗著我愛你,你不過仗著我愛你……
他手勁又大又猛,抓住她胳膊的手指都在微微發抖,眼神也是顫抖的。
她終於又被他拽起,一直把她推到門外,扇上門。
情急之下歐陽琪把手伸進去擋住,頓時錐心刺骨的痛從胳膊上傳來。門又開了,他定在原地,愣了一下又驚慌失措地把她拉回,他邊翻開她衣袖邊蹙眉看著她臉,歐陽琪啜泣著。
西裝小外套袖口狹小,他不得不將她外套脫下,小心翼翼翻看受傷的地方。
胳膊上很快腫了一圈,受撞擊的正面還破了皮,正在漫漫滲血。
他輕輕一按。
全身立即抽搐一般,冷汗涔涔,凌遲也不過如此,一吸氣就疼得眼前發虛。
他又按了一下,歐陽琪“呀”的一聲慘叫了起來,啜泣得更厲害了。
他眉頭蹙得更緊,抓起茶几上的一串鑰匙抱起她就急匆匆往門外趕去。
歐陽琪想她應該傷得很重,他是知道的,他神色凝重得能擠出烏雲來,額頭已經沁出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