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枝深深地吁了口氣,原來是這樣啊。“我同意簽訂契約,是不是寫字。那就先生幫我寫吧,我叫桃枝,桃是桃之夭夭,灼灼其華的桃,枝就是桃樹的花枝。我不會寫字,等下按個手印好了。”
安陵偏向女孩開心的笑顏,臉上的胎記扭曲的更加醜陋了。“你不會寫字,為何會讀詩經?”
桃枝摸了摸臉上的胎記,有些感傷的說:“母親以前教的,她說原本是為我起名桃夭的,可是,我的臉,她便又喚了我桃枝。”
“原來如此”安陵將青銅古燈至於桌面,牽起桃枝的右手覆於古燈之上。在男女交錯的聲音詠頌間,一點白色火焰隱於桃枝眉宇中。那雜亂神秘的文字,似是連唇齒間都透著絲絲詭異。
宣誓完成後,桃枝快步跑至屋內銅鏡前,將桃花面覆於臉上。一陣刺疼麻癢後,桃枝睜開眼睛開著鏡中的臉孔。一張猶如初開桃蕊的面容,一剪星眸,待再長開些時,絕對傾國傾城。再細細看著臉惻,無一絲痕跡。無聲的淚水瘋狂的湧出,狀似癲狂。
第十八章 桃花面(二)
日出日落,流年偷換。
因緣客棧依舊沉默的開著,每日只有三三兩兩的酒客,而住客的大半月也不見一個。但就這樣慘淡的客棧,依舊默默的開著。慘淡的生意,似乎對他們來說,波瀾不驚。
在安陵府第一朵桃花初開時,安陵才意識到,原來冰雪已經消融,春風已然歸來。而現在已是他在安陵府中度過的第四十一度春秋。
春風幾度過小樓,桃花幾度低碧樹。
一絲絲甜香開在眉下,安陵卻伸出白淨的指尖折斷桃枝,一朵桃花便綻開在指尖。指尖的主人無情的丟棄桃花,使她零落風塵。衣袂飄過,獨留粉色桃瓣陷於汙泥之中。
安陵去了因緣客棧,客棧中並無酒客。綠綺和夏旬陽在後院切磋武力。
咳咳,不能說是切磋,看那纏綿悱惻的劍招,再聽那清雅綿長的琴音,一派獻樂舞劍之態。安陵也不想再走近去,便退回堂內,提了一罈忘川酒水,靜靜在酒桌前自飲自酌起來。
黃泉路斷,奈何橋塌,離人苦淚釀成水,千言萬語、千愁萬緒終歸,徒呼一句,奈何!
似苦微酸的味道流進了心底,一幕幕片段在腦海中閃過。太久太久了。久到他的記憶的都有些模糊了。最後的片段中出現一雙似憂非憂,似愁非愁的慈悲眼眸。玄女,姬五月。安陵輕輕張開掌心,似有風絲刮過,粉末消散於空中。不愧是忘川水,竟將他塵封的記憶的勾起來了。
姬五月,一個他不斷記起,卻不願想起的名字!
猶記的第一次見到姬五月的時候,她還是一個總角孩童。穿著粉嫩的衣裙,用肉嘟嘟的小手扯著他的衣角。嘟起小嘴,甜甜糯糯的喊著他哥哥,天真無邪的大眼眨巴眨巴的看著自己。
還是半大的少年的安陵,尷尬的推著她小小的身子,卻又不敢用力,只能無奈的看著那小身影一下有一下的纏上來。後來不知為何,他到的地方總有那小小的身影。
“安陵先生”一個甜美的嗓音,喚醒了安陵沉浸在記憶中的神智。
安陵抬起雙眸,才看清是桃枝。可能是這幾月生活的比較好,少女的身材拔高窈窕起來,那豔如桃李的臉龐更為嬌豔了。“是你,你怎麼來了”淡然的嗓音,平淡的表情,其實本就不相熟,自一開始,便只是交易以而已。所以他完全不能理解少女的討好。
少女穿著桃紅的襦裙,頭戴藕色銀簪,流蘇珍珠隨著動作點點垂落,帶起一絲絲漣漪。已與幾個月前的小乞丐,判若兩人。
桃枝坐在安陵對面,將手中的包裹開啟,裡面是一塊塊雪白如玉的糕點。“先生,這是福記剛出爐的梨花糕。你嚐嚐,可好吃了。”少女笑著眯起雙眸,兩分柔波流轉。
安陵不為所動,這種事情幾月內已經出現好多次了。白淨的指尖捏起一塊糕點慢慢品嚐,甘甜中帶著一絲冷香,還不錯。
“有什麼事嗎?”食用了一塊糕點,安陵的表情柔和了許多,肯定連綠綺都沒有發現,不知何時起,他戀上了甜食,或許只有舌尖的甘甜,才能壓住心中的酸澀。
桃枝兩手撐住下顎,眉眼含笑,像一隻歡快的小狐狸 ,就差背後搖搖的尾巴了。 她柔然的目光在安陵眉眼上流連。甜膩的說道:“媽媽說,在過幾日,人面桃花便要選舉花魁了,到時候,先生會來嗎?”
人面桃花是西涼城中最大的青樓楚館,就坐落在青月湖旁。當日桃枝選擇離開因緣客棧去了人面桃花時,安陵、綠綺並無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