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狗仔還跟在後面,別回頭看。總之不想穿幫就現在開門。”
她只好開啟家門,任由重柏擁著她走了進去。胃裡的酒再次翻了上來,她難受地伏在沙發上,重柏將她拉近浴室,丟在一把椅子上:
“我要打幾個電話,儘量平息下今晚的事。在這期間,把你自己洗乾淨。”
他把她和浴袍一同扔進去,用力拉上了門。
木彥難受地趴在洗手池邊嘔了幾下。其實又吐不出什麼東西,因為晚餐根本就沒吃東西,喝的酒本來也不多,不是醉,但發自靈魂的那種難受、絕望、戰慄最終都反應成噁心。她抬起頭,看著鏡子裡面那個雙眼通紅滿臉淚水的女人,呆立許久,終於開啟花灑。
重柏撥通幾個電話,簡單說了一下今晚的事,再過幾分鐘,那幾張引起軒然大波的照片,已經在網上搜不到了。他知道欒承詠那裡會存下截圖,那個男人的做事風格他也算了解,今晚這麼決絕的反擊並沒怎麼震驚到他,讓他震驚的卻是那個吻。浴室裡那個目測是完全沒發現什麼異常,同為男人的他卻能一眼看得出,即便是一個背影,一個姿勢,甚至輕微的呼吸聲,都標誌著逢場作戲和……其他情況之間的區別。
他站在窗邊,看著樓下隱藏的並不高明的跟蹤者,嘴角掛起一絲笑,拉上了窗簾。
木彥披散著溼漉漉的頭髮,赤腳裹著白色的浴袍,靜靜站在書架邊,低頭看著什麼。
重柏走到她身後,木彥忽然輕聲說:
“十三年了。那時真的好開心。”
重柏伸手托住她手中的一個相框,兩人肩並肩站在那裡,靜靜看著那張照片。木彥語氣平順,沒有留下一點酒醉的痕跡。照片上是四個少年,明朗和木彥站在中間,咧著嘴眯著眼,笑著抱著一個大大的毛絨老虎,一個圓臉短髮的可愛女孩揪著老虎的鬍鬚,老虎的尾巴,則捏在一個面色白皙的少年手裡。背景是漫天的大雪,無數彩色的絲帶和扎花懸掛在校園的廣場上,時光定格在那片歡樂的海洋。
“新年園遊會,那年我們高三。大家每天都抱成一團,每個人都那麼勇敢,美好。”木彥臉上閃著幸福的光,現在回憶裡。
“那個新年,我在一個工廠做工。身上的錢都交了學費,我需要那50塊,安排好一個月的生活費。”重柏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然後我接到小淺的信,說自己找到了努力活下去的意義。”
在接下來,發生的事,他們兩個都心照不宣了。
“對不起。”“抱歉。”
兩聲道歉同時響起。他們兩個迅速對視一眼,又迅速錯開。重柏沉默了一下,再次出聲:
“當時我……傷心到快要發狂,只做了最大致的調查,就以為是你們在給他期許後,又自私地拋下了他。”他艱難地開口,“或許,那個時候,我只需要一個目標,發洩我的憤恨。如果你說恨我,我接受。”
木彥靜靜聽他說完,將那個相框珍惜地放回書架:“我不知道。我好像沒有力氣和興趣去恨了。今天他並沒有鄙夷、唾棄我。”她的淚水一下子流了出來,可臉上卻依然平靜地繼續說,“他並沒有覺得我墮落、不堪,依然像小時候那樣愛護著我。我應該感激上天。還有什麼理由去恨呢。”
那麼愛呢,他想。他的心像是要爆炸,卻找不到出口那樣。他想起那個唇語,那個讓她當眾淚流滿面的,只屬於他們兩個的專屬暗號。他能看出,那個男子對她就像是他的名字一樣,清明坦蕩;最可怕的是,她也一樣,這使站在兩人中間的他,沒有任何發力點,讓他發洩心底翻滾的岩漿。
然後,她抬起眼看著他,對他笑笑:“我們辦個婚禮吧。”
他心裡的岩漿就在那一剎那冷卻、風化、成灰,隨著她清風般的笑,消散無蹤。他深深看進她的雙眼,回了一聲:“好。”
他說:“坐到那邊,我給你把頭髮吹乾。”
她乖乖嗯了一聲,坐在吧檯邊的高凳上。吹風機的嗡嗡聲有著魔法一般的催眠效果,她的心都沉穩下來,閉上眼睛不語。熱風帶走髮梢的水滴,帶來強烈的睡意,可他微涼的指尖卻時不時略過她的額頭、面頰、頸上,帶著讓人清醒的觸感。她聽見他關掉吹風機,可指尖卻並未離開她的臉頰。他用拇指摸索著她因為酒精、熱風或者其他什麼變得嫣紅的臉頰,以及唇角,慢慢低下頭,在心底反覆許久,說出那句話:
“這個婚禮,不要把它當做補償,或者憐憫。就把它當做……你人生中,只有一次的,那種婚禮,可以嗎?”
他托起她的下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