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吳昊終於關上床頭燈,在另一張床上躺下時,房間裡瀰漫著一點點從酒吧裡帶過來的酒精味,窗戶外的霓虹燈旋轉著一閃一閃,透過並不拉得十分密實的窗簾照進屋內,在天花板上呈現出曖昧的酒紅色,此時任何聲響都讓人變得及其敏感。
陳莫聽到吳昊翻轉了一個身,被子和床鋪間發出輕微的摩擦聲,以及吞嚥口水的聲音,陳莫閉著眼靜靜聽著,這一刻終於意識到一整個晚上自己心裡時隱時現升騰起的莫須有的期望到底是什麼。
想明白後陳莫覺得自己的身體在還沒接收到大腦的指令後便私自從床上爬起來,慢慢走到吳昊身邊,藉著微光拉住被子一角,輕輕掀開又鑽了進去。
吳昊被陳莫的行為嚇了一跳,用手在陳莫面前晃了晃確定不是夢遊,然後很快恢復鎮定,輕輕問了句,“怎麼了?”哈出的熱氣吹在陳莫耳邊癢癢的。
陳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醉了,腦子暈乎乎的,好像有一個靈魂凌駕在肉體之外清醒的看著自己,身體的行為卻變得不受控制,跟夢遊也差不多吧。
“冷”,說著便往吳昊的懷裡鑽。
吳昊似乎有些不自在,把陳莫稍稍拉開了點,“不是開著空調嗎?”
陳莫像是沒聽見似的,不但捱得更近了點,騰出的左手也不知什麼時候搭上吳昊的胸口,指尖似有若無地沿著胸線慢慢往下滑,頭埋在頸間像只小貓咪嗅來嗅去,不時輕啄一下又用舌尖在上面打轉。
吳昊覺得這個狀況既無奈又搞笑,現在自己算是被侵犯嗎?
陳莫的動作越來越過,聲音裡帶著些不可辨識的喘息和無意識的嘟噥,吳昊被撩撥的難受,在進與退之間掙扎。
他低下頭藉著窗外的光看了眼陳莫,只見她閉著眼睛微微蜷縮著靠著自己,一切都像是無意識的行為,於是心下一凜,憑著強大的自控力把陳莫拉開到一個安全距離,哽著嗓子深呼吸了一口,開啟了床頭燈。
一瞬間的光亮讓熟悉了黑暗的眼睛一時適應不了,陳莫輕輕叫了一聲又要往吳昊身上靠去,吳昊晃了晃她的肩,沉默了一下語調鄭重地說:“今天下午班系主任找我談話了。”
他頓了頓,語氣從未有過的嚴肅,陳莫終於安靜了下來,閉著眼睛聽他說。
“下學期系裡有交換生專案,是B國的M大學,只有三個名額,他覺得我有這個能力去爭取一下。”
陳莫靜靜聽著,突然笑了,很高興的樣子,眼睛卻一直沒有睜開,“恭喜啊,我早就覺得你很優秀了。”
“如果最後上了,那麼我們就要分開兩地,一年甚至都見不了一兩次,時差顛倒,連距離都隔了4000多公里。”
“異國麻,好像很有趣的樣子。”陳莫的聲音軟軟的,卻輕了下去。
“而且從現在開始到下學期,我必須全力以赴,不能讓任何人來影響我。”
“我會很乖的,只在你需要的時候陪著你,好嗎?”聲音越來越沒底氣。
沉默,像被打溼的尼大衣,厚重地披在兩人身上。
陳莫始終沒有睜開眼睛,或許是燈光太耀眼怕被閃哭了,突然她覺得自己被輕輕拉近一個溫暖的懷抱,有人在自己的眉頭輕輕印下一吻,“我不想耽誤你,也不想耽誤自己,對不起。”
像是一句最終審判,說著身邊的人關了床頭燈,起身去了廁所,幾分鐘後在另一張床上躺下。
陳莫依舊一動不動維持原來的姿勢,聽著對方蓋上被子,翻轉身,輕輕嘆了口氣,再沒有一點動靜。
陳莫慢慢地睜開眼睛,腦袋一片空白,像是當機一般死死盯著看不見的空氣,屋外的酒色霓虹透過窗簾一圈一圈閃爍著微弱的光,陳莫便有節奏地默數著它亮起來的圈數。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莫迷迷糊糊中睡去,其間做了個夢,夢裡合歡樹葉間枝上,絨花團團,而樹下的少年低頭含笑,就像初見一切正好。
早上醒來,陳莫覺得頭沉甸甸的,像躺在一條幹涸的河床上,而自己則從深不可測的漩渦中剛剛掙扎著上岸,全身癱軟,意識渙散。
遠處的波面平靜而深邃,底下卻翻滾著暗濤巨浪,河床中心彷彿有一股由絕望升起的逐漸強大的風,把陳莫的心不斷吹向失去吳昊的孤島,卻始終不曾抵達。
陳莫就這樣睜著眼,對著天花板發呆,慢慢回憶著昨晚發生的一切。因為醉酒,很多情緒都沒有由頭,現在清醒下來後回想,無非是異國和申請準備這兩點讓吳昊有顧慮,所以昨天他的情緒低落就都有了解釋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