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視的人類。
看看他節點跳躍結束時的樣子,不就是古語中的“呆若木雞”?直到進入日常生活區,還是一臉恍惚。後來終於著地鬆手,這人類依舊一點反應沒有,始終和她保持三步距離,偏偏十三沒辦法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
——不能說話就意味著不能交流,不能交流就意味著她暫時無法給新人提供指導,意味著新人無法使用身份指環,無法進入劃分給他的私人地圖——哦,也就是她接收了一個“無處可歸”的人類,需要暫時開放她的私人地圖。
可看看這個人類在進入她的地圖時的樣子吧。原本他的臉色已經稍稍恢復正常,可是在進入區域的瞬間,立刻變得驚恐僵硬——就好像看到“鬼”一樣?
先不說這個世界上根本沒有“鬼魂”這種愚蠢的存在。她住的地方哪裡像中古時期大街上以提供刺激為樂的破爛鬼屋了?
看看她那純黑色的石頭小屋,多麼低調別緻;再看看屋後爬滿荊棘和青苔的紅色磚牆,多麼古樸明麗;哦,抬頭還能看到絳紫色的天空,骨灰色的月亮,漫天亂飛、羽毛光亮的烏鴉,多麼生機勃勃活潑可愛——這明明是狂霸酷炫的上古哥特風,不是嗎?
所以說這個人類不會說話也就算了,難道連最基本的審美都沒有嗎?還是視覺也有問題?
而且讓十三更不開心的是,今後或許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這個有審美缺陷的新人都會和她住在一起。根據《新人指導手冊》上的規定,她必須留出足夠的空間給新來的人類,並保持恰當的距離讓他安心。
也就是說,新人會獲得進出她私人地圖的許可權,住進她可愛的小屋,而她,為了照顧新人情緒,必須搬到屋外去。雖然對十三來說,在哪裡休息都無所謂,但原本佈置精良可人的房間就這樣被一個愚蠢的人類佔去……
——噫,好心疼自己的房間。
十三甚至彷彿聽到了自己溫暖狹窄的小床因為外人的入侵而發出咯吱咯吱的哭泣。
然而,當十三臭著一張臉領著不情不願的人類進入自己的小屋、開啟床頭的燈時,他看到看向自己的眼神又變了。
——就好像……看變態一樣。
不要問她為什麼知道“變態”是什麼。十三熱愛復古文化,雖然無法達到像密密那樣的狂熱程度,但也瀏覽過相當數量的古文化資料,比如《午夜鬧鈴》《電刀驚魂》什麼的。裡面所有主角在看到變態以後基本只有一個反應,那就是“雙目圓睜,瞳孔縮小,呼吸急促,拔腿就跑”。新人雖然進屋後沒有轉身就跑,但看他握緊的拳頭,發青的臉色,十三覺得自己只要一開門,他就會立刻衝出去。
可自己哪裡像變態了?
就算外面地圖風格銳利,非常人所能接受,但屋內應該很符合人類的審美?除了一張粉粉紅的小床,趴滿床的毛絨玩具,撒著幾張光碟的木框壁櫥,房間裡醒目的裝飾大概就只剩下一柄掛在床腳的中古雅馬哈新手電吉他,哦,還有個毫無存在感的床頭燈,耷拉著腦袋歪倒在杉木床頭櫃上,擠在一堆沒來得及回收的、已經堆到了地上的伏特加酒瓶子中。
目光在自己狹小的屋中轉了一圈,十三依舊沒想明白新人為什麼是這種表情。
總而言之,新人看起來並不想住在屋內——雖然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結果應該非常符合十三的心意,但她實在一點也開心不起來。
用最近流行起來的一箇中古句式概括她目前感想,那應該是“吾從未見過如此愚不可及之人。”
面對無法適應新生活的愚不可及之人應該怎麼處理?《新人指導手冊》說了,給新人一點時間,讓他們好好靜靜,哦,如果能提供些溫暖就更好了。
於是自詡善良體貼的十三扯下床上最大的那隻毛絨玩偶,一把扔到新人懷裡,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就捏下了耳釘,徑直從屋內消失,留他一人靜靜。
……
後院裡的荊棘還沒到開花的時候,青黑色的藤蔓沿著牆角爬了一地。十三小心翼翼地轉了一圈,只找到塊溼漉漉的空地,不及兩個巴掌大小。她瞅了眼荊棘長牙舞爪的樣子,決定還是讓出領地。
這樣想著繞了一圈,十三最後在院內蘋果樹下停下了。這棵樹種在這裡已經三年,但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個頭一直不高,而且一側枝幹光禿禿的,另一側枝繁葉茂結著果子,看起來像個剃了半邊頭的侏儒——唯一的可取之處恐怕就是果實的個頭看起來還算大。
十三靠著樹幹坐了下來,隨手摘了片草葉子,扔在嘴裡慢慢地咀嚼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