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知道,爹爹會告訴我,能和青姑死在一起,於願已足。他在潮溼陰疾的天牢十四年,不就是為著有一天,能和我娘再見一面麼,見著了,還是那麼相親相愛,他不會有遺憾。
遺憾在於,看不著小明的歸宿吧……我淚流滿面地看著他們,死死地咬住嘴唇不開口。我怎麼辦呢?卒拿我的父母威脅我,我若明理,就得投至麾下,和天朝為敵;我若冷血看著父母被他殺死,餘生的良心都不會好過。我怎麼辦呢,歐陽,我怎麼辦?
我的心在抽痛中狂跳,走到歐陽身邊,去握他的手,想借他的力氣支撐自己一把。他會意,連我的手掌也一併握住,將五指一根一根地嵌進我的指間,像是要將全身的力量都給我,他將我握得那樣緊,指尖之間,清楚地傳遞著兩個人的戰慄。
倥傯在咫尺旦夕,他的眉心已凝成一線,眼眸那樣黑那樣深那樣遠——
右側的阿白深吸了一口氣,蓮花公子出聲了:“殿下?”我看向他們,阿白的雙手深深地摳進了欄杆裡,冰封般的眼中隱現清光,忽低喝一聲:“他要這城池,那便給他!”
給不得。
連我這樣對政事一無所知的人都明白,澤州之於天朝的重要性。卒的這一下馬威,太狠了。
萬人雲集,卻萬籟俱寂,呼嘯的風中傳來卒的聲音:“樂明,你本是獵鷹國人,何苦助紂為虐?”
他內功好得邪門,採取了千里傳音,將急促的脅迫送了過來,如一柄榔頭,一下下地砸在我的心上。阿白疾走幾步,這就要下樓去開城門,歐陽忙拉住他:“我有辦法。”
蓮花公子走到阿白方才站立的地方,手一拂,我側頭一眼,一口氣凝在喉中:欄杆上猶帶著血痕,顯是阿白強烈的恨意和受制於人的無可奈何。這一場景教我驚心不已,蓮花公子說,阿白因我性情大變,但此時,他仍是一個不容忤逆的皇族。
但他已想要妥協,為了一個漁娘和她的父母。我扯住他:“殿下,澤州不能丟,別功虧一簣。”他掃了四周一眼,目光刺然,“先換回你的父母,再作思量。”
“他接近我原是另有所圖,換我這頭豬去吧,好歹也當過他的主公,熟人好辦事。”歐陽的聲音從未如此暗啞無力過,卻又很堅持,“你身份貴重,萬一再為他所制,我們豈非賠了夫人又折兵?”
我急得哭出聲:“男人們都別走,他們要的是我……”
沒人聽我的,蓮花公子凝注著對面,半晌方道:“他很老練,隔得遠,不在射程內,不然……”阿白搖著頭,“你百步穿楊又如何?石榴的爹孃還在他們那邊,你救之不及。”
卒若死了,殉葬的將是我爹孃。我知道爹孃都不懼生死,未嘗沒想過自盡,但卒有的是辦法讓他們求死不能,連咬舌都不能夠啊……我又急又恨:“殿下,讓我去,我會從長而議,伺機逃跑,若逃不了,自戕雙目也不為虎作倀,你放心吧,我這就……”
阿白打斷了我,眸中水光離合:“石榴,我怎能……”
“好啦,人都還活著,何必搞這些生死遺言繁文縟節的。”歐陽最恨我和阿白執手相看淚眼,“啪”地打落我的手,“小爺去去就回。”
“你武功不行,還想被人戳成窟窿嗎?”時間不等人,卒要的人是我,我去吧。
歐陽嘴角一動,不知是笑還是慟,不慌不忙地拍著口袋:“前些時日大逃亡,我積累了不少經驗,光是迷煙就買了好幾包,三兩銀子的好貨,威力很猛的。”
大敵當前他還這麼沒心沒肺的,我又要哭了:“他是高手!豈是迷煙就能製得住的?”
“我把迷煙一撒,再對準他的右胳肢窩一刀,就行了。”他拉過我的手,用力一緊,“我若死了,你別守,知道嗎?改嫁、生娃、享福,五十年後再來地府找我。”
“禍害遺千年,你不會死。”我哭著說。
他捏捏我的臉:“人之將死,其言也善。石榴,你很耐看,看得讓人心頭一動,動的次數太多了,煩。”說罷,他“咻”的一聲,飛下了城樓。
後來,我問他:“關右胳肢窩什麼事?”
“武人都有命門,他的在那兒。”
“這是他的隱秘,會對你不設防?”
他便笑得很鬼祟了:“我看見的……”
“怎麼看見的?”
“呃,有一回請他去泡美人浴,他在鄰近的池裡,我觀察到的……”
是去青樓了,我踢他一腳:“知道他的命門你還被他繳了械,束手就擒?”
歐陽很氣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