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豎起耳朵,他卻沒再說下去。倒是越天青,貼著我的耳朵小聲說:“石榴,夜裡千萬別睡得太沉,留個心眼。”
說話間我們已走到門口,房門是虛掩的,亮著一盞小小地燈。我一推門,就看見歐陽坐在窗前,擰著眉古怪地瞧著我們。越天青的手還搭在我肩上呢,我一慌,拂下他的手,歐陽見了,笑著說:“石榴裙下百花殺,義妹和二公子情投意合,可喜可賀。”
越天青微一拱手:“石榴姑娘天真而內秀,不可多得,確實令在下心生愛慕。”
這二位又在消遣我了,我沒好氣,自顧自地抖著薄毯:“我要睡覺了,你們還在嗎?”
“好好好,走走走。”歐陽欲言又止地看了我一眼,攜越天青出門了。
我記著越天青的話,躺在床上睜大眼。不過片刻,風聲蕭瑟,窗外有黑影經過,我一骨碌坐起來,往床下一躲,手中握著一座燭臺緊張地等著來人。
門栓三兩下就被撥開了,門縫悄然無聲地閃開一條縫,夜風灌了進來,我在黑暗中蜷成一小團,只能看見來人的腳背,他潛入房內,靠近窗前,輕緩:“石榴,石榴。。。。。。”
是歐陽,我的心落回原地,從床底下爬出來,埋怨道:“你敲敲門進來不好嗎?嚇死我了!”他眼疾手快地捂住我的嘴,壓低聲:“小聲點。”
“你鑽床底,賊人就不會察覺嗎?弄得滿頭灰。”他抬手,替我把頭髮順順,拂掉衣服上的灰,遞過一件物事,“石榴,這個給你防身。”
是一支銀簪,樣式樸素如青草,一燈如豆,我模糊地瞧著,簪身鑄著梅花,歐陽將它放在我手上,叮囑道:“如遭人暗算,可用它殺人。”
銀簪看似普通,但能殺人於無形,其內部中空,藏了毒液,我只需輕輕刺破別人的皮肉,那人的命留不到第二天早晨,聯想起越天青說過“你很危險”,我打了個冷戰,問:“到底要發生何事?”
歐陽不答,認認真真地看了我一回,整了整我的衣領,伸手撫了撫我的臉:“石榴,再給我一點時間。”
然後他走了。
我木呆呆地看著他聲息全無地出得門去,將銀簪貼身藏好,抱著枕頭睡下了。近三更時,我又聽到了窗前有動靜,一道亮而薄的刀尖伸了進來,挑動著我的門栓,我棄了枕頭,一閃身躲在門後,手中緊攥銀簪。
腦子很亂,反應也比平時慢半拍,我這都否極了,泰咋還沒來?竟又被人追殺了?一句話還未想完,迎頭就遇到了一棒,肩頭一痛,脊背一悶——
泰不僅沒來,我還被人一棒子敲暈過去了。
08
記得那年花下,深夜
下手忒狠了點吧。。。。。。我又不大會武功,你點個穴我就跟你走啊,幹嗎要用棒子,害得我的銀簪都來不及用。
也不知過了多久,我睜開眼,人還未完全清醒,軟綿綿地任對方將我拎起。定睛一看,是越天雲,他穿黑衣,黑著一張臉:“石榴,這是你的爹孃,若想讓他們活著,你就得聽我的。”
銀簪還捏在我手裡,我若無其事地塞進衣兜,轉臉就看到了他們。在人生的嘴絕境,我見著了爹爹樂風起。他三十來歲,穿皂色布衫,一望即知是個很好看的中年男子,削瘦的面頰沉穩豁達,很有幾根雅骨的樣子。
但他的眼睛,他的眼睛。。。。。。
樂風起是看不見的,他聽到了越天雲的話,向我這邊側過頭,摸索著要摸摸我。青姑也不再是我慣常見到的那副樣子,她的頭髮梳得一絲不苟,衣裳也很乾淨,扶著我爹爹說:“小明長得像你,村人都說她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就是脾氣大了點。”
頭沒破大師說過,情事燻神染骨,誤盡蒼生。我爹不告而別,讓我娘成了失心瘋,多年後他們重逢,她竟奇蹟般地頭腦清楚口齒伶俐,十餘年的陰影似都不存在,她的眼裡只有他。
這是一間四壁皆無窗的房子,加之越天雲凶神惡煞,我心裡真煩。他們倒沒綁縛我爹孃,但顯然他們也受了苦,手腳並不靈便,我的肩背被大棒子暗算了,打的正是我種過箭的部位,疼得很,右手被反手摁著,挪到青姑身旁,仰著臉看樂風起。
我娘諒解了他的始亂終棄,但我沒想好是否該原諒他多年來的漠不關心。當我娘和我餓得前胸貼後背時,他在哪裡?當家裡米缸中連最後幾粒米都被我們熬了粥喝的時候,他在哪裡?哦,據說他在深牢大獄裡,那麼,我要認親嗎,就在這生死關頭?
“樂風起,你的女兒就在你面前,想來你也該開口了吧?”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