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緩緩走上前道,“六外甥女。”
景秀從大哥屋裡走出,一路埋頭就跑來玲瓏十二館,此時有些喘氣,步伐很慢,驀然聽到一男聲,夜深中不免讓她嚇了一跳。
“是我,別慌!”霍然聽到驚呼,大步走上前。
兩人都沒掌燈,此處黑漆漆的,夜深露重,霍然摸索了會才走到景秀跟前,趁著微弱的月光,隱約可看到她臉上掛著將落未落的淚珠,他心神一凜道:“這麼晚跑到這裡,也不怕被說閒話?”
景秀抬起眼,赫然撞到霍然明亮灼灼的桃花眼裡,她剎那無言,卻見得他目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臉頰上,她才恍惚意識到自己失態。忙扭轉頭以袖遮面擦拭掉眼角的淚痕,又清了清嗓子,適才轉頭彎腰請禮道:“二舅舅。”
霍然“嗯”了一聲道:“這麼晚跑到你四叔屋裡,名節有損,回去吧!”
景秀卻不肯動,定定的站立。
霍然挑眉一笑:“你倒是個犟性子!”說著,側過身子,擺了擺手,讓她過去。
景秀微垂臉道了聲“多謝。”便越過他身旁,緩緩向前走去。
霍然轉首看了眼她,目光深沉,漸漸看不到那道身影,他才繼續往回走。
景秀置身在一片草叢中,好不易尋到傅四爺住所的光亮,循著那道光,她小跑過去。
曾九正要關門,聽到有腳步聲,他閉眼細聽,常年習武,耳力不凡,單憑步伐聲就能聽出來者何人。他唇角勾起一絲笑,望了眼屋子裡頭,便環抱著臂膀,靠在門旁等候。
景秀一路走來,看到曾九閉目倚在門前,那樣子似乎正等著她,她停下腳步,緩了緩氣,才輕聲道:“我有事要見四叔,勞煩通稟。”
語氣竟十分客氣。
曾九睜眼立直,伸手作請道:“深夜前來是有急事?”
景秀不想多說。
曾九淡淡一笑,領著景秀往裡面屋子去。
景秀默默跟在他身後走,卻見走的並不是四爺平常住的位置,她問:“去哪?”
曾九直往前頭,走到浴房門前,才停下腳道:“四爺在裡頭。”
景秀頓時臉色一變,掉轉頭就走。
被曾九喊住道:“四爺每晚都要泡腿上的傷,時辰不定,有時會泡一整晚,他也就在裡頭睡著。六小姐此刻突然前來,必定是有急事,不進去問清楚就要走?”
景秀頓住腳,神情微動,轉過頭看了眼曾九,便默立不動。
曾九唇角有一絲隱秘的笑容:“六小姐又不是沒進去過,裡頭有屏風阻隔,你想問什麼可直接問。”
景秀微微一笑:“我等著四爺泡完腿傷出來就好。”
曾九看她果然側立在一旁不動,想說什麼又咽回去。
卻是突然聽到門“吱呀”一聲被開啟,傅四爺只著一身月白色的家常衣袍走出來,額上細碎的髮絲溼漉漉的貼在他臉上,眼眸如涓涓清水浸溼的冰輪,清輝冷冽,當看到景秀時,眼底漸漸透出了一絲溫柔,他柔聲笑道:“去裡屋坐。”
落下這幾個字,從景秀身旁走過。
他走的極慢,景秀目光垂下,看到他的腿一走一晃,每抬起那受傷的腿,竟是十分吃力的樣子。
她回看了眼曾九,曾九面色冷凝,衝著景秀道:“去扶他。”
景秀一愣,未有猶豫,旋即跟上了傅四爺,卻只是跟在他身後走,見他走的步履艱難,她又走近幾步,兩人只隔著三步的距離,一前一後走著,萬一他堅持不住倒下了,也好幫忙。
她腦中剛閃過這個念頭,就看到面前的人忽然身子一矮,險些踉蹌倒地,她下意識的趕緊伸出手從後扶住他道:“小心。”
她剛一碰到他胳膊,卻被他輕柔推開道:“別管我。”
便強撐的站直了身子,抬起繼續往前走。
景秀怔然有驚,今日的他似乎有些不大對勁。
她站在原地遲疑良久,見他直往他的內室去,頭也不回,挺拔的背影如巍峨的山峰一樣剛毅,她慢慢跟了上去。
待傅四爺穩穩撐桌坐下後,景秀才踏進門。
見得他臉上像是有一層水霧,也不知是額上的水漬落下侵染,還是他一路走來滿面的汗液溼了俊顏,景秀分不清楚,只是從懷裡拿出那條青色繡著白玉鷓鴣的手帕,這是那日賀琦君被逼死跳水那日,他留在她這裡,一直忘記奉還給他。
傅四爺看著景秀潔白纖細的手指伸到面前,手裡正攤開那條幹淨的手帕,他定定的看著她攤開的手掌,並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