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街道上,安寧得不像話。
和紀曉梵聊了一通電話,她拼命地抱怨著“你怎麼能過年都不回家”“我還說要跟你去逛街呢”之類的話,但到最後電話掛之前,還是堅持說:“今天是過年,要給自己加菜,要對自己好一點,夏小滿,你聽到沒有?”
小滿跟她保證,晚餐吃得很飽,身邊也有同學,她並不孤苦伶仃,並不覺得可憐。
陸煒的電話接著就來了,和紀曉梵一樣的程式,先是“痛批”她過年沒有回家,再是關心這年是怎麼過的,最後當然還是囑咐:“好好呆在上海啊,等我有空了過去看你啊。”
小滿笑著答應,隨時恭候首都朋友蒞臨指導。
倚在欄杆上,聽著黃浦江帶著海腥味的江水拍打著江堤,對面是東方明珠和金茂大廈,江上遠遠有一條大船駛過,孤孤單單。
這座繁華的城市,任它燈火輝煌,卻阻擋不了心中那絲冰涼胡亂地竄。
寒假留在學校的人很少,期間團委的老師找到小滿,一場會議需要工作人員,小滿見識了玻璃後面戴著耳麥的同聲傳譯的風采,那是一種即使在角落裡,也無法不讓人聚焦去關注的魅力。好像在經過一段模糊而混亂的匍匐之後,小滿終於看到了一絲光亮,至少,先往那個方向前進吧。
寒假結束,陳柏毅回到學校就找她吃飯,小滿沒想到他的原因這麼直接。
“我們高一的同學聚會了,很多人都去了,他們都問你怎麼沒回去。”
小滿隨意地抿嘴笑,沒做回答。
“小滿,你是不是有什麼困難瞞著大家?”
“沒有啊。”
“可你……”陳柏毅盯著小滿的眼睛,卻看不出對面坐著的人有任何的不安或慌亂,他想了想,還是沒有繼續說下去,而是拿手機給她看聚會時候拍的照片:“你看,才一個學期不見,大家都變了好多。”
照片上,二十來個人在一張大圓桌前合影,曾厘變瘦了,陸煒穿著一件寬寬大大的黑色套頭衫還戴著一頂鴨舌帽,紀曉梵這傢伙居然化了妝,還有……最邊上那個沒有看鏡頭的穀雨,頭髮剃得短短的,穿著高領的黑色毛衣,顯得臉頰更窄了。
小滿讓陳柏毅把這張合照傳給她,結束了吃飯,她一個人往宿舍走。
二月份的上海溼冷溼冷,吃飯的時候飄起的雨這會突然打起來,小滿打著傘,感覺到腳下冷冰冰的。
糟了,貪便宜在地攤上買的雪地靴,漏水了。
心情突然糟糕到了極點,小滿停下來跺了跺腳,水卻好像進去更多了,上海的雨每一道都有力量得很,斜著打下來,衣服下襬和褲腳都溼透了,髮梢不停地在接住水然後水滴落在脖子上鑽到衣服裡。
狼狽極了。
傘在前面頂住風,在小滿做好準備淋一場回到宿舍再痛快地洗個熱水澡時,雨突然又停了。
渾身都是溼噠噠的,回到宿舍樓下,這驚心動魄的一天才剛剛開始。
一個眼熟的男生,捧著一束藍色妖姬站在宿舍門口,小滿快走到他跟前才想起這張臉,好像是圖書館裡常跟她借紙筆的學長。
應該是在等女朋友的。
小滿想要匆匆地從他身邊飄過。
但是她被攔下來了。
“我叫褚維,德語系三年級。”
髮梢的雨水落入眼睛,小滿急急地抹去,再睜開時視線有些朦朧。
“喔,學長好。”小滿儘快地讓自己恢復視力,同時也算是打過招呼,就要走了。
她的手臂被抓住了。
嗯?
接下來的場面就有點難以控制了。
剛被雨水沖刷過的空氣格外清爽,這確保了她能吸到足夠的氧氣而不至於被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人嚇到,她的眼睛還是有點朦,大概看到學長身後有一些人,在起鬨,聽聲音竟然也有一些她們班上的。
“從第一天在圖書館看到你,就給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平時你總是一個人,我想在你身邊,至少下雨的時候能給你撐傘,不讓你淋成這樣。”
小滿突然間鼻子一酸,她終於反應過來,這是在告白。
花被塞到她胸前,她怕花會掉,趕緊用手抱住。
“I adore you……”
英文、日文、韓文、法語……
他用十個國家的語言,在告白。
小滿緊閉著眼睛,再次睜開,終於看清,這位叫褚維的學長,穿著灰色羽絨服和黑色高領毛衣,瘦削而白皙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