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人到底在等些什麼呢?等著劉邦死嗎?又有誰會真心感到難過?魯元在一旁倒是哭得眼淚婆娑,一隅的戚姬也悲悲切切,我挖心搜膽,實在擠不出一滴淚。
沉寂已久的大門終於緩緩開啟,呂雉率先走了出來,劉盈跟在她身後,臉上還帶著淚痕,目光無神,孱弱的身體似乎搖搖欲墜,他視線慢慢掃過跪在地上的人群,忽然與我對上,眼中似有一道亮光劃過,卻又馬上湮滅,我心中一痛,眼淚頃刻間流了下來,耳旁響起呂雉尖銳的嘶吼聲:
“高祖皇帝崩!”
“高祖皇帝崩!”
“高祖皇帝崩!”
鋪天蓋地的哭聲從四面八方匯聚而來,我咬咬牙想要站起來,雙膝一軟,一雙腿好似失去知覺,全然無力,而後針扎般的痛感從腿部慢慢遊走至全身,我疼得實在忍不住叫出聲來,好在淹沒在哭聲中倒無人發覺。
忽然身子一輕,是秋姑抱起了我,她避開人群將我放到一旁劉盈的步輦裡,輕聲說道:“翁主先休息會,可別傷了身體!”
我急忙拉住她:“那舅舅呢?”
“太子如今身負重任,天下臣民都看著呢,哪能鬆懈半會?”
我張了張嘴,卻說不出半句話來,只倚在步輦裡,伴著哭泣聲、哀嚎聲沉入夢鄉。
劉邦的喪禮舉國縞素,滿城哀悼。劉盈在這場喪事中事必躬親,極盡哀痛,進退有度,恭謹守禮,贏得了朝臣的一致稱讚。
待到喪期一過,脫下厚重的喪服,草木都已顯露蔥蘢之色,同年五月,劉盈正式登基稱帝,屬於這個年輕帝王的時代來臨。
作者有話要說: 舅舅升級
☆、傷心事02
自漢七年開始修建的未央宮已完工,劉盈遷去居住,仍留長樂宮給呂雉作為太后居所,一西一東,卻也相距不遠。
我還記得那日他剛下完朝帶我參觀未央宮,朝服還未脫,二人於未央宮最高處鴻臺俯視整個長安城,繁榮盡收眼底。冕冠上的旒遮住了他的臉,我仰頭望過去,只能看見他潔白的下巴,襯著旒上玉石反射出的光芒,倒是頗有幾分仙人之姿。
他指著遠處,陽光下雙眼熠熠生輝,“阿嫣,我要擴大長安的規模,修建新的道路和城門,還要穩固城牆,我要把長安建成最強大繁華的都城!”
我含笑望他,重重頷首:“嗯!”
而呂雉成為太后後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拘了戚姬,囚於掖庭。第二件便是傳趙王劉如意回長安。
我聽到這個訊息時,心中隱隱不安,劉恆那日的話還在耳旁迴響,正欲去書阻止,而劉如意已經踏上啟程的路。
深秋時節,灞河邊的蘆葦蕩浩浩湯湯,西風起,蘆花漫天,在一片金黃中,劉如意的車駕駛到我面前。
我望著馬車上光華耀眼的少年,露齒一笑:“好久不見!”
“不……一點也不久!”他跳下車,一把抱起我:“我很想你,阿嫣!”
“太后……為何召你?”
他搖搖頭,咧開嘴一笑:“她不召我,我也是要回來的,母親被囚,為人子怎能安心?”
我皺眉不語,他卻興奮依舊:“阿嫣,等我求了皇帝哥哥,將母親接回趙國,你若無事,也回去走一走,好歹那也是你故鄉。你以前的東西我都幫你好好收著呢!”
我被他感染,心情復好,點頭應允。
如意入宮後,與劉盈一同居於未央宮,每日同起同臥,同食同飲,如此過了大半個月,我見他平安無事就漸漸放下心來。
比起如意,更讓我頭疼的便是我那嫡親的弟弟張偃,不過五歲稚兒,行為做派活像一個小老頭,每日晨昏定省、規行矩步,見我就揖手行禮,口言:“阿姐!”也不喜外出,只窩在家中讀書。有次被我強行拖出去遊玩,我擠在人群中看雜耍,回頭就看見他手握書簡蹲在別人屋簷下看到津津有味,身上襜褕一角垂在地上,旁邊貨郎的大竹筐正扣在上面。我喚他回府,他又向我行禮:“多謝阿姐!”為此,我很是憂心,生怕他未老先衰。不過張敖魯元倒是不以為意,直言偃兒質樸慐善,比我這個做姐姐的穩重多了。我還能說什麼呢?
這日我正指揮張偃替我代筆賈師傅佈置的作業,他居然嚴詞拒絕,說什麼“君子求諸己,小人求諸人”,我氣不過,二人正拉扯間,下人過來稟報說呂姝來了。
我有些納悶,我與呂姝除了名義上的親戚關係,幾乎無甚來往,不知她今日為何找我。
“快!快!”她一頭衝進來,毫無長安城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