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苦笑兩聲瞧了一眼縣太爺,抱了抱拳道,“如今我已經是庶民,休提殿下二字。”他晃了晃手背上的刺青,“看見了嗎?殿下二字,已是前塵往事。”
聞言,縣太爺笑了笑,“好,那就不提。那下官就尊您一聲五爺,五爺您隻身一人來到咱們南撫鎮,雖然是流放,可也是緣分。為了這緣分,下官敬您一杯!”
“客氣!”容景垣端起杯盞,一仰頭又喝得精光。
縣太爺朝著容景垣身邊的綠衣女子使了個顏色,女子隨即執起杯盞,低低的喚了一聲五爺。那嬌羞的模樣,若霧裡看花,水中看月般的美好。
“五爺,這位是小女溫雅。雅兒,還不快給殿下見禮。”縣太爺笑道。
溫雅起身,淺淺福身。
這一舉一動,一顰一笑,果然是溫潤如玉,優雅天成。在這樣一個小地方,還能見著如此標緻的美人,溫婉至此,誠然不易。
“見過五爺。”溫雅溫聲細語。
容景垣蹙眉望著眼前的溫雅,微微凝了眸。
牆頭,蘇婉緊跟著蹙眉,微微凝了眸。她知道容景垣的性子,寧死不屈,剛正不阿。可她也明白。很多時候男女之間的緣分,很容易一眼萬年。
她不怕他生與死,她怕他會一不小心,動了心思。下意識的,蘇婉攥緊了自己的衣袖,眸光微沉,身子微微繃直。
容景垣也不是傻子,他雖然對於感情的事情有些反應遲鈍,可官場的事他也算是聽得多見得多了。冷不丁把自己的女兒往人家跟前送,不顧男女有別之防,可見是有所圖謀。就跟以前宮裡選秀,那些家裡有女兒的人家,也會走這樣的後門。
可這畢竟是人家的地盤,容景垣並不想多惹是非。手背上的刺青,時時刻刻在提醒著他,自己此刻的身份地位。別說跟前的女子貌美如花,便是月中嫦娥。他都未必敢要。
下一刻,容景垣突然執起酒壺,仰頭咕咚咕咚將壺中酒一飲而盡。豪氣干雲,道一句,“好酒!”縱身輕躍,拔出一名護衛的劍,當著眾人的面,借酒舞劍。
劍走游龍,似醉非醉。腳下踉蹌,卻未失章法。劍中帶著一身凜然浩氣,極盡剛毅之能。
仰頭長嘯,心頭撕裂,“惟願天下歸心,百姓長治久安。吾願黃沙染血,忠魂不歇!”
“誰說英雄無恨?”蘇婉垂眸,隔得那麼遠,她卻還是能感覺到來容景垣的悲涼。文者懼懷才不遇,武者懼無用武之地。他屬於後者,是故心思悲涼。
蘇婉不懂劍術,可看得出來,他的劍術極好。
白狐道,“這劍式舞得滴水不漏,哪裡像是醉劍,倒也難為他了。”
“他是半醉半醒吧!”蘇婉道,“只不過——難得糊塗。”
等到一曲劍罷,容景垣揮手便將冷劍擲出去,只聽得“咣噹”一聲冷劍歸鞘之音,伴隨著容景垣打了酒嗝的渾濁音色,“酒已盡興,告辭!”
抱了抱拳,他踉踉蹌蹌的往外走。
見容景垣已經喝醉,縣太爺自然是想留人的。可瞧著容景垣那一身的武功,又不敢貿貿然的留人。思慮再三,時日長久。還是緩緩再來,以後有的是機會。
思及此處,縣太爺便教兵器廠的人,小心的領了容景垣上馬車。
容景垣的確是半醉半醒,坐在馬車內,只覺得渾身的氣力都已抽離。手,似乎擱在了什麼地方。一扭頭,竟然是一個精緻的食盒。
他諷笑兩聲,“還來這套?”
隨手便開啟了食盒,裡頭擺著幾個包得極好的油紙包。他藉著酒意取出其中一個,胡亂拆開來,愕然驚覺這裡頭竟然包著胡餅。
下意識的,容景垣陡然直起身子。
放才在宴席上,他並未看到胡餅的蹤跡,顯然在南撫鎮是沒有八月十五吃胡餅的習慣,畢竟這兒與月氏的習俗相融合,改變了甚多。
那麼這個胡餅——是誰放在這兒的?
他伸手撩開車窗簾子,漆黑的夜裡,遠遠有兩抹素白的身影立於夜幕中。
她一襲白衣如蓮,靜靜的站在那裡,輕紗遮面。
是她!
蘇婉深吸一口氣,她依稀看見,他撩開了車窗簾子,約莫是看見她了。她心頭自嘲,實在沒有勇氣走上去打招呼,只好藉著胡餅傳遞自己的情愫。
不知他是否能懂,但願他能知。
巧巧女兒心,緣系郎君身。
容景垣握著手中的胡餅,隨著馬車的漸行漸遠,那一襲白衣在他的視野裡越來越渺小,最後終於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