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祿一句話沒落地兒,時瀟接過去淡聲道:“我們貧寒人家,只求有個遮風擋雨的地兒就成,比不得小王爺金尊玉貴,若小王爺住不慣……”她話沒說完就給葉馳截住道:“誰說小爺住不慣的。”
說著瞪了得祿一眼,暗道,這小子簡直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自己這好容易才登堂入室,就算刀山火海也得趟一趟,更何況,這是他媳婦兒的家呢,別管多破的房子,只要有他媳婦兒,那就是萬歲爺的金鑾殿,就這麼站著心裡頭都美。
想著,忙道:“別聽這奴才胡說,你也別覺著爺生在王府就如何了,自打小養的糙著呢,我家老爺子見了我,那就跟見了前世的冤家似的,眼眉一豎,手裡要是有把刀都恨不能把爺宰了,小時候我就納悶啊,怎麼人家那爹見了兒子都跟個寶兒似的,捧著,哄著,稀罕不夠,我家老爺子怎麼一看我,眼珠子就冒火呢,瞧見我們花園子裡的老張頭,對他婆娘帶過來的小子,也是橫挑鼻子豎挑眼兒的,爺就尋思,莫不是爺也是帶來的,就跑去問我娘,我娘倒是沒說什麼,就是瞅著我發了半天呆,哪知道我家老爺子那天回來的早,在窗戶外頭聽了個滿耳朵,好傢伙,左右瞅瞅沒尋著趁手的傢伙,趕巧丫頭上茶,我家老爺子也不管那茶燙不燙,抄在手就砸了過來,不是小爺機靈躲得快,真給我家老爺子開瓢了,就小爺這麼俊一張臉,可就不知哪兒落下塊疤了,趕明兒爺娶了媳婦兒,我媳婦兒要是嫌棄,可怎麼好。”
噗嗤,時瀟實在忍住,笑了出來,心說,這什麼人啊,才多大點兒就想娶媳婦兒,再說,有那麼問他孃的嗎,她要是他爹,也想把這禍害宰了,要不早晚得給他氣死。
時瀟這一笑,葉小爺又傻了,打頭一回在福興居遇上,甭說笑了,啥時候給過他好臉兒啊,就算在碧波橋上,自己幫她拔份兒報仇收拾郭大寶的時候,也沒見他媳婦兒對他笑一下,見一面都難的不行,哪裡敢奢望對自己笑啊。
剛自己一說來她家住,他媳婦兒那小眉頭皺的,就跟他葉小爺是個上門的煞星似的,葉馳活了二十年都沒人這麼嫌棄過他,哪怕他家老爺子都沒有,可剛就給他媳婦兒嫌棄了,著實讓他鬱悶了半天。
可這會兒她媳婦兒卻衝他笑了,他媳婦兒這一笑,葉馳就覺著自己耳邊兒上都在唱小曲兒,不是十八摸,是上月國公府聽那南戲班子唱的紫竹調,三笑姻緣裡的一折:為了小秋香啊,叫我想到狂,賣身相靠,好比跳粉牆呀,功名麼,富貴麼,誰指望呀,只羨麼鴛鴦麼快快配成雙 ……
時瀟不防這廝直眉瞪眼瞅著自己,臉一紅低聲道:“看什麼?”“媳……那個,你笑的真好看。”葉馳本來想說媳婦兒,剛出口又怕她惱,臨時收了回去,不過這話兒聽在時瀟耳朵裡,著實有些輕浮。
時瀟臉更紅,不覺瞪了他一眼,過去把她爹住的屋子門推開道:“你就住這兒好了。”
葉馳仔細瞧了時瀟半晌兒,心裡頭覺著,他媳婦兒生氣著惱的樣子也挺好看,瞧的時瀟又瞪他了一眼,才慢吞吞的進了屋。
只進屋掃了一眼又折返出來道:“這屋子不好爺不住。”
時瀟的好脾氣都快用盡了:“跟你說了,我們這樣的人家,就住這樣的屋子,沒的挑揀。”那意思就是要是挑揀就別擱這兒住。
葉馳卻嘻嘻一笑:“誰說小爺挑揀,你的屋子小爺就覺著好。”原來是相中了自己的屋子,時瀟抬頭瞄了眼天色,今兒白天就陰著天,這會兒瞅著西北的天頭,可更沉了不少,估摸今兒晚上得下雨,自己那屋的房頂壞了些日子了,還沒來得及修呢,他想住讓他住好了,他哪兒住過漏雨的屋子啊,晚上一漏雨,說不定明兒就跑了,要這樣,可就都省心了。
這麼一想,時瀟領著他推開自己屋的門,進去把自己的東西收拾了個包袱,讓從剛才就跟在後頭瞪著葉馳的柱子拿到娟子屋裡去,剛要去挪被子,葉馳一屁股坐在炕上,伸手一攔:“爺今兒拉的渾身發冷,連床被子都不給啊。”
說著巴巴望著時瀟,那意思你這丫頭真夠狠的,時瀟想著今兒都依著他,早早把這煞星送走了早安生,不就被子嗎,大不了明兒他走了,自己都拆了多洗兩遍兒。
這麼想著,也不跟他擰著,葉馳達到目的,恨不能現在就裹著他媳婦兒被子上炕躺著,可肚子咕嚕嚕叫了起來,忽的想起他媳婦兒還會做飯呢,早上那蔥花餅兒就算下了巴豆霜,自己都還記著那香味兒呢。
這麼一想更餓了,能不餓嗎,這一天淨剩下跑茅房了,只出不進,誰受得了啊:“那個,爺還沒吃飯呢……”
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