奕言忽然便沉下臉來,“國難當頭,你還沉溺於短情小愛,算什麼大齊臣民?若是能事半功倍奪回北恆城,能救回多少大齊人的性命?孰輕孰重,難道你心中沒有一杆秤嗎?你若是如此目光短淺之人,就算是我錯看了你,你便不值得我喜歡!”
沐奕言聲色俱厲,那張臉雖然被易容得變了樣,可那雙眸子中閃動著不一樣的光芒,令人目眩。
恍惚中,裴藺彷彿又見到了那個坐在金鑾殿上的帝王,不,又有些不一樣,和從前相比,歷經了戰事的洗禮,責任和磨難讓沐奕言威嚴了些,沉穩了些,渾身上下更增添了一種動人的魅力。
“陛下,”裴藺喃喃地叫了一聲,“你剛才說什麼?”
“我說你目光短淺!”沐奕言哼了一聲,“朕現在命你立刻出城,和沐恆衍俞鏞之商議攻城事宜,沒個成效不用來見朕。”
“不對,是最後一句。”裴藺凝視著她,滿臉的柔情。
沐奕言撓了撓腦袋,困惑地說:“錯看了你?不值得我喜歡?”
“陛下終於承認喜歡我了嗎?”裴藺低聲道,“我等這句話等了很久了。”
沐奕言的臉騰地一下熱了起來,她的心中有些甜蜜,可不知怎的,又有些不安,沐恆衍和俞鏞之的臉不受控制地在她眼前一閃而過。她咬了咬牙,摒棄了那份雜念,將手覆在裴藺的臉上輕撫了片刻,略帶嗔意地道:“難道你看不出來嗎?”
裴藺一下子握住了她的手,將她的指尖放在唇邊,一個個親吻了過來:“我想聽陛下親口說。”
那柔軟的唇瓣帶著溫熱,沐奕言的指尖一陣酥麻,她猶豫了片刻,終於屏住呼吸,湊了過去,在裴藺的臉上輕啄了一下,又迅速地坐正了,滿臉通紅。
裴藺呆了呆,頓時欣喜若狂:自從被困南疆以來,他除了思念沐奕言,心中更是隱隱擔憂沐奕言對他的感情,他知道沐奕言一開始喜歡的是俞鏞之,而就他看來,俞鏞之對沐奕言並非無情,只是掙扎於斷袖不敢正視罷了。
他不在的這幾個月,沐奕言和俞鏞之會發生什麼樣的變化?沐奕言會不會移情別戀?這種念頭一起,幾乎都能讓他渾身冰涼。
沐奕言雖然風流的名聲在外,可裴藺知道,那是她從前為了明哲保身、韜光養晦而偽裝風流,她骨子裡卻是個傳統保守的人,而現在這一吻,是兩個人定情以來第一次沐奕言主動吻他,讓他那惴惴不安的心頓時落到了實處。
當晚,裴藺便離開了宅子,那兩對夫婦晚上並不留宿,宅子裡就只剩下了沐奕言一個人。
裴藺在的時候還不覺得,他一走,沐奕言頓時覺得整個人好像空了一樣,沒著沒落的。
裴藺臨走前千叮萬囑,事無鉅細全部交代了一遍。
“床板掀起來有個密道,通到另一座宅子,那座宅子裡有我們的人,萬一有什麼意外,你可以從密道脫身。”
“屋外我安排了兩個人在暗處守著,如有意外,他們會示警。”
“萬一你被抓了,也萬萬不可有什麼輕生的念頭,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我一定會來救你出去。”
……
沐奕言用桌子抵住了門,膽戰心驚地躺在床上,屋外寒風呼嘯,屋內雖然燒了炭爐,蓋了兩床被子,可她還是凍得瑟瑟發抖。
這一晚,她怎麼也睡不著,前塵往事隨之而來,那四個和她糾纏不清的男人在她腦中紛紛擾擾,對裴藺那失而復得的驚喜,對俞鏞之那青澀暗戀的情懷,對沐恆衍那種崇拜敬慕的心情,讓她的心緒無法平靜,更讓她煩躁的是那個強硬地擠到她身旁的男人,她恨他,恨得牙癢癢的,可是無可否認,聽到他遭難的那一刻,她的心不可抑制地亂了。
她反覆地告訴自己,既然已經和裴藺互表心跡,就把其他的人都忘了吧,從此之後,君是君,臣是臣,不要再有其他的念想了。
她左思右想,輾轉反側,一直到了凌晨時分才迷迷糊糊地睡去。
她做了一個很奇怪的夢,夢裡,裴藺、俞鏞之、沐恆衍、袁霽祺都成了另外的模樣,有的身披獸皮,手持鋼叉,在溪邊捕魚;有的穿著一身盔甲,□□汗血寶馬,正在指揮戰事;有的仙風道骨,站在雲霧繚繞的山頂,飄然若仙……
“阿言,阿言,阿言……”
一聲聲的呼喚在她耳邊響起,俞鏞之的淡然,裴藺的溫柔,沐恆衍的冷硬,還有那袁霽祺的……
她整個人都被撕扯著,好像在下一秒就要四分五裂,那感覺如此強烈,以至於她驚醒的時候還能感受到那份從心而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