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了,還有晚上的安全問題,我選擇了住校。
分班的資訊就放在學校門口兩邊,爸爸和我就從一班往後找,終於,在七班找到了我。名單裡的我被打錯了名字。
“等一下”!三個字打錯了兩個呢。
記得當時還有學生家長還指著我的名字:“你看,還有叫等一下的呢”。
我咬著嘴唇,扭頭跟著地上的引導線走了。
4
走了一段距離,到了一座淡紅色的教學樓面前,樓梯口有一塊寫著班級資訊的牌子。我找到高一7班。
三樓。
爸爸依舊幫我拿著行李,肩上扛著我的被褥。我揹著我的揹包,手裡拿著一瓶礦泉水。
我爸是開計程車的,腰不太好,平時經常貼膏藥,有時候還去拔火罐。
那時候,我真不懂事,雖然現在也不太懂。
進到教室,已經有很多人到了,簽完到,就能領到一套軍訓服,然後回宿舍收拾東西。
講臺上站著一個穿著西服的男人,就是我們的班主任,他很瘦,臉上很乾淨,沒有胡茬,大概有四十多歲的樣子,我擠到前面,在名單上找到自己的名字,從講臺上拿了一隻筆,在名字後面畫了一個勾。
然後用眼睛的餘光看了看周圍,沒有人注意到我的名字,這我就放心了。
5
爸爸依舊是跟我走了很長的路來到宿舍,我來得還算早,宿舍就我一個人,放下行李之後,爸爸癱坐在一邊的床上,他的嘴唇顏色有點不自然,額頭上的汗水順著皺紋留下來,滴在他的褲子上,綻放開一朵灰黑色的小花。
“爸,喝點水吧。”我遞過礦泉水去。
爸爸幾乎是不開瓶蓋的狀態了,一邊帶著藍色鴨舌帽的我注意到了,一把把礦泉水搶過來,擰開瓶蓋之後,嘟著嘴遞給爸爸,他笑笑,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他的笑容很清爽,牙齒的顏色和膚色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接過礦泉水,“咕咚咕咚”喝了兩口,瓶子被擠扁。
“丫頭,你看看你是哪個床鋪,我和你收拾一下被子。”爸爸休息了一會兒,喘氣不是那麼急促了。
6
我大致觀察了一下寢室,雖說這個十三中在眾人眼裡不是什麼好學校,但是單單看學校的宿舍,還是讓人很滿意的——四人間,上鋪下桌,不擁擠;重要的是有陽□□衛。
這哪是高中宿舍,我倒有種上了大學的感覺。
我找到了我的位置,一張便利貼貼在床頭,上面用黑色水筆寫著我的名字。
等依夏。
爸爸幫我收拾好床鋪,又把衣服一件一件撐起來,掛在櫃子裡的架子上,我在一邊看著,心裡突然感覺自己很不獨立,而眼前這個男人也似乎變得巨大,他整個身子給我擋住炎熱的太陽,騰出一塊乾乾淨淨的陰涼地給我。
“丫頭,聽我們樓下說過,十三中一個月才放一次假,你想家了就給家裡打個電話,別委屈了自己,我再給你點錢,你省著花……”說著就摸自己的口袋。
“不用了爸,我媽都給我了。”我連忙拒絕。
爸爸平時在外開計程車,一天下來,累得要死也賺不到很多錢,我媽是做幼教的,每天都在哄著一群討人厭的熊孩子,我們家有時候吃飯的時候,就會有孩子家長給我媽打電話,問這個問那個,每當這種時候,我就會覺得小孩子特別麻煩,所以對一切小孩子沒有什麼好感,包括親戚家的,各種叔叔阿姨家的。我媽一個月也就固定那些工資。
兩個人辛辛苦苦賺的錢,要供我們一家人吃飯,穿衣,夏天的空調,冬天的暖氣,過節走親戚送禮,過年買年貨新衣服,平時我生個病買點藥……
所以,能省就省。
“哎,拿著拿著,你自己在外頭上學,爸媽也不能照顧你,別委屈了自己,多給自己買點好吃的,你看你瘦的……”
我呵呵一笑,我還想減肥呢。
他臨回去的時候還是把那幾張皺皺巴巴的百元鈔塞到我手裡。
7
我爸走之後,我爬到床上,隔著窗戶能看到學校的操場,翠綠的草坪和紅色的跑道,在太陽的暴曬下,產生炎熱的皺褶。
接下來的三年,我要和這張床,還有另外三個還不認識的舍友一起度過,窗戶上沾滿了歲月的灰塵,配著外頭的吵鬧聲,反倒有點可愛了。
正在我感慨著我接下來的人生是要怎麼度過,怎麼與命運抗爭的時候,宿舍外面一陣喧鬧,我心裡已經有了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