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午開始,魏北悠就一直在小廚房和李娘子忙著準備晚上用的月餅。李娘子做的是一貫有的五仁月餅、棗泥月餅、椒鹽月餅,魏北悠則主力創造一些新奇的樣式,試著把收下來曬乾的花瓣揉碎了摻進月餅了,做出了口味獨特的桂花月餅。又把新綠茶放進去,做出了口感清新不油膩的茶葉月餅。
李娘子一邊熟練地印著模子,一邊歪著頭看魏北悠的動作,止不住地樂。
那廂過來偷吃的水桃、秋葉和冬年各嚐了一塊成品,忍不住眯著眼睛滿足地笑著道:“好吃好吃。”
然後這幾個又說可以做冰皮月餅啊,酥皮月餅啊,漿皮月餅啊,還可以做冰糖的呀,芝麻的呀,水果味的呀,鮑魚味的呀,百合味的呀……
魏北悠額頭掛滿黑線,然後用背影表示拒絕。
想到屋裡那兩個小傢伙,魏北悠又做了幾個豬仔月餅,小豬四肢蹄子包括尾巴都稜角分明,很是有趣。想想冬年家的那個小吃貨,乾脆撒開手又多做了一些,冬年抱著不放手,笑得那叫一個歡快。
青天有月來幾時,我今停杯一問之。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
皎如飛鏡臨丹闕,綠煙滅盡清輝發。
但見宵從海上來,寧知曉向雲間沒。
白兔搗藥秋復春,嫦娥孤棲與誰鄰。
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願當歌對酒時,月光長照金樽裡。
從熱熱鬧鬧的蓮萱院裡出來,魏北悠一個人慢慢地踱步走在小路上。心中裝著滿滿的歡樂,一個人賞月自然又別有一番意趣。
只可惜,她不是一個男子,此時不能喝一聲:“酒在哪裡?”
然後高聲嘆息嘆對月當歌,人生幾何。
想到自己一隻腳踩在桌上,形容狂放,舉杯邀月,亂髮滿肩,然後人人目瞪口呆地瞧著她的樣子,魏北悠悶聲笑了起來。
然而……興許是嚮往那樣的生活的。自由,而又肆意。
“人攀明月不可得,月行卻與人相隨……”魏北悠駐足,她目光裡皎潔的盈月果然停止不動。魏北悠觀望了許久,才發覺自己竟然走回了自己的院子裡。
也許喧鬧能讓人暫時地忘卻一切,然而過於歡鬧後的冷清卻又容易讓人一時又墜入那過去的夢靨裡,悟到更深的悲慼。
魏北悠在月光如水的臺階上坐下來,初秋的風已帶了一絲讓人忍不住打個寒噤的涼意。
雲驛猶豫了很久,終於輕鬆躍上這最後一堵擋著他的牆頭的時候,院子裡靜悄悄的,只有一縷若有似無的呼吸聲和一抹淡而難覺的馨香提醒他,這裡還是有人的。
屋子的燈都是黑的,然而月光實在是亮的耀眼,雲驛接著樹影的遮擋一眼就看見了臺階上的身影。
首先注意到的不是她的神情,也不是她的衣著。
而是她的姿勢。
坐在一層臺階上,雙膝併攏,雙手抱住並起的小腿,下巴擱在膝蓋上,整個人努力地縮成一團,一雙眼睛遙遙地望著月空,兩顆瞳仁裡都有一枚亮得驚人的圓月。空蕩的院落,耳邊的樹葉簌簌聲,她像是一個孤寂無依的幽魂,虛幻地坐在月色裡,飄渺地像是一個一眼可以看透的夢境。
這樣團圓的日子,閤家歡樂……你如何能露出……初見時的那個神情?
雲驛心口悶悶地痛。
從牆頭上躍下來,生怕驚嚇到這一抹空寂的靈魂似的,雲驛悄無聲息卻直直地朝她走過去。
一團黑色的影子帶著一絲熟悉的存在感踩著月輝走過來,魏北悠奇異地看著,忘了站起來。
那人揹著月光,看不清神情,但那輪廓卻帶著耀眼的光暈,玄衣走動間彷彿踩在一片波光粼粼的水面上,步履輕移,水光就一層一層地擴散開來,像是濺起了無數的漣漪,像無邊無際的岸邊盪漾過去。
周圍一片黑暗,唯有前方是一片光明。
光明中走過來的那道身影,宛若天神一般,就像是夢境中那光芒萬丈的指引。
他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在黑暗裡。
魏北悠心神一顫,竟然口乾舌燥,說不出話來。
然後,他慢慢蹲□來,露出一抹笑意,輕聲道:“悠悠,我又想你了。”
魏北悠愣住了。
細細地看他的彎彎的眉眼,淺淺的溫柔的笑意,有些清癯的臉,薄厚適中的唇瓣,暖暖的呼吸輕撫在臉上,嘆息般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