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翎終於掀開了被子,坐了起來,覺得腦殼都有點疼。靜了一會兒,她乾脆下了床,赤腳踩在地上,一絲冰涼從腳心驀地侵入。踢著鞋子走到了窗邊,雁翎推開了兩扇窗。發現遠處的天邊已經顯露出了魚肚白,快要日出了。
雁翎一愣,想了想,披上了衣服,穿好了靴子,便往蒿山派最大的觀景臺走去。
站在欄杆邊,燕山一派蒼茫好風光,層巒疊嶂,崇山峻嶺,遠嶺孤峰勢吞天。當旭日初昇的那一刻,籠罩在一片憂鬱的墨藍中的山脈,被金色的燦爛朝暉一寸一寸覆蓋染亮。無數的光束穿透微雲,照耀在身上時,便彷彿觸到了神的光彩。隨著日出而帶動的清晨第一縷山風,從這個沒有任何遮擋的入風口灌入,帶動山間樹木的飛花盤旋,花香清氣撲鼻。
雁翎不帶任何別的想法地看著日出,吹拂著山風,從旭日露出一線,一直到它完全升起,才緩緩捏住了拳頭。
有句話是這麼說的,不要在晚上做決定。也許只有在這種開闊的地方,她才能真正做出決定。
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賀見霜,正因為你喜歡我,我不願你為我的任何回應而累及你的生命。也正因為我對你……未嘗不是也有情,我不想看著你錯失這個能夠改變劇情的機會,然後一步一步走向那既定的命運。
如果是因為他的這份喜歡,才讓他不願意離開蒿山派。那麼,她就只能從自己這邊把它截斷。
*
想清楚了賀見霜這邊怎麼解決後,雁翎不著急去找他。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為了確保賀見霜能萬無一失地得到這個位置,她還得兩手抓,從梅炎之這邊下手。
下午,她私下與梅炎之說自己有事情找他商量,得到允許後,便在晚上去敲了梅炎之的房門。
裡面傳來一個沉穩的聲音:“請進。”
雁翎推門進去,又像做賊一樣,小心翼翼地拴上了門。
梅炎之:“……”他嘴角微微一抽,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眼前的凳子:“坐吧。”
雁翎在他正對面坐了下來。才發現,已經差不多到熄燈睡覺的時間了,梅炎之穿的卻不是單衣,而是整整齊齊地穿好了平時的衣服。如果是餘意清在這裡,恐怕又會取笑梅炎之,說他是因為害怕雁翎狼性大發才包那麼密實。但雁翎卻知道,梅炎之沒那麼多花花腸子,他也許是真的認為這麼晚了和一個姑娘獨處,應該穿得整齊一些。對於這份尊重,雁翎心中感激,也對自己即將說的話增添了幾分愧疚。
她是抱著讓梅炎之放棄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而來的,不管是什麼理由,歸根結底都是自私的。
梅炎之給她沏了一杯茶,和她閒聊了幾句,才說:“你今天下午與我提過,說你有事情想要找我商量。可是什麼難事?”
雁翎苦笑:“大師兄你這都看出來了?”
燭火下,梅炎之的表情分外平和:“觀你的眼神便知道了,你並不是一個難懂的人。若有難事,你不必顧忌,儘管與我商量。如果是難以啟齒的事情,你也不必全說,我不會刨根問底。”
“謝謝你,大師兄。其實,我是想來問你拿一件東西。”雁翎深吸了一口氣,直視著他:“你還記得在兩年前,你說你要報答我,當時我想不到要什麼,便把這個願望留到以後了。現在,我已經想到要什麼了,不知道大師兄說過的承諾還算嗎?”
梅炎之點頭:“自然是算數的。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那麼,我想要你做的事情就是——”雁翎深吸一口氣:“我希望你主動放棄去天霄派的機會。”
梅炎之一怔,雁翎苦笑道:“大師兄,你應該有所感覺吧?這一次去天霄派的人選裡,若不是你,就是賀見霜。你是可能性最大的一個。我也覺得我這個要求很無理,但是,無論如何,我都想請你答應我這件事。”話說完,她的頭已經快垂到桌面上了。
梅炎之放下了手中的茶杯,小瓷杯碰上木頭,發出極其溫潤的響聲:“把頭抬起來。如果你希望我這樣做,我答應你。”
雁翎驚訝地抬頭,梅炎之溫和道:“雖然有些吃驚,但是我並未遲疑。救命之恩當以湧泉相報。兩年前你救了我的命,我便欠了你一條命。和這份恩情相比起來,無論是什麼都顯得輕如鴻毛。所以,無論你要求我放棄什麼,都是可以的。況且,這不算什麼大事。”
雁翎鼻尖有些酸澀,輕聲道:“謝謝你,大師兄。”
梅炎之若有所思地看著她:“我能問問你的理由嗎?”
雁翎垂眼:“大師兄,我給你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