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惶惑不安的狀態裡。薄唇不禁微微抿起,他伸手摸了摸她的頭頂,安慰道:“記不起來就記不起來,沒
什麼大不了的。”
他想讓她躺下睡覺,可是她卻遲遲不肯閉上眼睛。
我害怕……”最後她終於說。
他不做聲。這是第一次吧,她在他的面前露出這樣脆弱怯懦的樣子。刺蝟好像突然收起了所有防人又扎手的刺,變成了需要被保護的小白兔。
舒昀的目光晃動了一下,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遲疑著問:“你還要不要出去?”
這麼晚了,哪裡也不去。”
哦。”她似乎稍稍放了下,可是手指依舊貼在他的面板上。
她的指尖透著涼意,居然還在輕微發抖。周子衡不禁皺了皺眉,沉默了一下便起身脫掉自己的衣服,在她身邊躺下來。
這樣可以了嗎?”他問。
菸草的味道,還有古龍水的香味,混合交織在一起……他的氣息那樣溫暖。為什麼以前她從沒發覺?舒昀抬起眼睛看了他良久,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然後才默不作聲地點了點頭。
可是她睡不著。
一閉上眼睛,恐怖的場景就跳出來,就像一隻惡魔的手,毫不留情地緊緊扼住她的呼吸。她是真的害怕,因為想起了舒天。
舒天死的時候,也是在她的面前,那個時候他已經瘋了,精神早已崩潰,甚至連她都不認識。他似乎將她當做了其他人,他把她反鎖在小小的房間裡,關了整整兩天一夜,並且抓著
她的肩膀反覆說:“Mandy;不要離開我……我不是故意的……”
可是,誰是Mandy?她根本不認識。唯一能夠確定的是,這並不是嫂子的英文名。於是禁不住暗暗心驚,看樣子大哥愛上別的女人,甚至為之癲狂,而她這個親妹妹,居然直到今天
才發現。
在那夢魔般的幾十個小時裡,她眼睜睜地看著舒天的情緒在焦躁與悲傷中來回交替他,看看他語無倫次眼神迷茫。她想哄他吃藥,藥片卻被他惡狠狠的通通扔到窗外去,每當這時,
他都會對她擺出無比憤怒的姿態,大聲吼叫:“我沒有病!”而更多的時候,他只是獨自坐著冥想出神,抑或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盯著她,抓著頭髮喃喃自語。
她感到害怕,但更多的卻是心酸。
她的哥哥,曾經那麼完美的一個人,怎麼就變成了這樣了呢?或許是因為那個Mandy,抑或是因為別的事,他的崩潰是從抑鬱開始,精神被一點兒一點兒地蠶食掉,最後誰也挽救不
了。
療養院那邊估計已經找到翻天覆地,而她被囚禁著,什麼辦法也沒有。最後一個凌晨,在身心俱疲的情況下,她實在忍不住打了個盹兒,舒天就在她的睡夢中結束了生命。
用的是刀片,而她甚至不知道他的身上藏了這種東西。
睡不著嗎?”黑暗裡,周子衡的聲音淡淡地響起來。
嗯。”舒昀的手指在被子裡動了動,這才發現身體維持著同一個姿勢太久,幾乎已經僵硬了。那麼他又是怎麼發覺她沒睡著的?
我可能需要一個心理醫生。”她突然說。
明天我來安排。”
“……謝謝。”她翻過身,後背抵在他的胸前。
過了一會兒,她感覺到周子衡的唇貼在她的頭頂。這個無聲的吻彷彿帶著某種奇異的安撫作用,她強迫自己閉上眼睛,低聲說:“睡吧。”
第二天上午,最著名的心理醫生便被安排到位。
舒昀被帶去做諮詢,耗了整整三個小時。返回的途中,她問:“你今天不用去公司嗎?”
今天是周子衡親自開車。他看了她一眼,又重新將注意力集中在前方道路上,說:“已經去過了。”
她有點兒吃驚,“什麼時候?”
你和醫生單獨說話的時候。”
哦,效率真高。”
她跟他有問有答,是不是說明心理治療見效了?不管怎麼樣,至少比昨晚的狀態好多了,對此,周子衡感到滿意。其實這位醫生十分大牌,他不得不動用父親的關係才約到他。為了
舒昀這位病人,醫生改簽了今天去夏威夷度假的機票。並在私底下特意交代他,“輕鬆良好的環境更利於病人心理康復,這個時候尤其要避免過大的壓力,無論是生活還是工作上
的。”
車子開到某餐廳,周子衡一邊停車一邊問:“你喜歡哪個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