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浪擠了擠難看的小眼睛,一副貪生怕死小人賤賤的嘴臉,墨綠色的軍裝穿在他身上都顯得猥瑣不少。
“可是……團長,咱們確實臨陣棄垛莊當了逃兵,慫了這回!說真的,如果不是湯司令、張師長明確命令咱們全力以赴,李師長又暗示咱們儲存實力一旦有戰鬥就後撤,不許管垛莊管74師的人,咱實在兩邊都不好做人,至少屬下是不會當這有辱軍人氣節投降的慫包啊!”
“呵呵,棄暗投明投個降叫做慫?非得往自己頭上扣屎盆子?那麼你才慫呢,李師長不是經常說麼,軍人氣節算個屁,活下來比啥都重要!反正這回他逼太狠了進退都不是,簡直想要咱們57團的命,這句話正好運用運用,有啥錯了?”
那名士兵本來還有些羞恥心,被羅文浪這麼一教,想了想也覺得棄垛莊這事理所當然了:“也對!既然是李師長這麼希望借刀殺人,咱們也無力迴天的,與其跟著一個這樣不團結的集體,不如跟著團結齊心的共軍!”
“孺子可教也,哎,這兵荒馬亂的想活下來容易嗎咱們!哎!”羅文浪豬鼻朝天,窩囊的吸了一大口氣。
……
國軍整編74師,曾經令日寇一次次聞名喪膽的王牌74軍這時就像黃昏盡頭的殘陽,孟良崮這石頭山上根本沒有水,地勢險峻重武器上不來,飛機空投水糧不準也就罷了,還草木稀少全是碎石、修築防禦工事難,導致炮打上來碎石的威力比炮彈本身還大。
孟良崮,這時的孟良崮,是師座和他部下們的煉獄,更是小七的噩夢。
“小七,等我回家。”600高地山洞,74師臨時指揮部裡,師座裂開的手指撫過黑白照片上妻兒的笑臉,“小七,還是別等了,靈甫已決定我的命和74師共存亡,等的越久我的虧欠越多,倔丫頭,對不起你,靈甫不光是你的丈夫孩子的父親,更是74師的師座,黨國的將軍。”
“嗚……”這時一陣嗚咽從洞口傳過來,是幾個很年輕的新兵,漣水戰後才補充進來的,“孟良崮這該死的鬼地方,半滴水都找不到!就山下那些,全是精銳,兵力還是我們五倍,師座再會打又能怎樣,友軍他媽的不來配合,除非我們長了翅膀才能突圍出去!”
“噓,別讓師座聽見,我師三萬多人困在這他心裡肯定最不好受。”
“好吧,噓!我說,這友軍還真讓人寒心,共軍想圍殲我們沒話可說,友軍打的是什麼算盤?整83師那個李師長太壞了,我看共軍倒和鬼子性質不同對俘虜也還行,不如降……呸,我混蛋!當我沒說!”
“呸!想啥呢,我要是師座就一槍崩了你小子!”
“嗯……算了,熬著吧,連師座都在熬,不過沒水沒糧也熬不了多久了!實在不行不就是死,死了就不渴不餓了,就是挺對不起我爹我娘我新媳婦……嗚……”
他們越說越頹喪,耷拉著頭,沾滿征塵的軍服也皺巴巴了。
“你們過來!”
“師……師座!”
新兵們小跑過去,這山洞不大幾步路罷了,情緒還沒來得及調整過來。
“我都聽見了,有什麼是不能說出來的,過來!”師座威嚴冰冷的目光下他們心裡有點打鼓,他的眸特別銳利,明明是個不擅長揣測人心才被害到這個地步的人,還是讓他們心裡好沒底,這幾個月沒一場仗好打,師座每次衝鋒在他們前面,當他居高臨下拿望遠鏡督戰的時候,他們懂,不能當逃兵,將軍手裡的槍或者比敵軍的更快。
孤傲忠誠,打起仗不要命……他會怎麼處置意志渙散的他們?
師座抬手,卻不是扣動扳機對準誰的腦袋,而像父兄般,理了理他們的衣服:“水糧俱無,友軍不至,能堅持到現在你們個個都不容易,但是記住!記住,即使戰爭敗了,軍人不能低下他的頭。”
沉默。
直到他負傷淌血的手把槍放到旁邊桌子上,他們的心才放下。
“師座,我們牢記,再也不敢有任何雜念,再有窩囊投降的心,在共軍衝上來之前您就隨便一顆子彈崩掉我們吧!”
“我們剛才混蛋!您愛兵如子我們也得不成功便成仁,若敢在最後犯慫不誓死追隨,您就動手吧,隨便一顆子彈崩掉我們都行!”
“你們覺得我太容易隨便去殺一個人,甚至部下?你們害怕了?沒錯我這雙手沾了太多的血,連我的小七起初見到我對我的印象也是殺人太多、就是不要嫁他,呵。”師座說著,那雙銳利的眸望了望遙遠南京的方向,“有戰爭就一定有死亡,連生和死有時侯也註定這麼接近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