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折辱。無奈之下,只好回來尋高陽王,求高陽王看在親緣份上,給奴婢一個容身之所,奴婢就感激不盡了……”
說著說著,免不了再次垂淚。橘黃色的燈光下,美目中盈滿了點點淚光,好似璀璨星辰,幾個男人都看呆了。
和煦的晚風拂面而來,將瓊漿美酒的後勁兒徐徐撩撥出來,醉意愈濃。良辰美景,初秋深更,正是把酒高歌,醉擁美人之時。眼前有如此可人的女子,無疑勾起了男人們那點不肯安分的念想。彷彿這美人兒就是剛剛採擷下來,沾著清晨露珠的葡萄,沁涼沁涼的,格外誘人,讓人忍不住想要把她含入口中。
“別哭了,我給你做主,好不好?”說話間,趙源瞟了元斌一眼。
元斌連忙拱手道:“是下官疏忽失察,這樣看來,她的確很有可能是下官的庶妹。”
崔季舒本來正目不轉睛地盯著女子看,聽到元斌這樣一說,連忙努力將腦子裡的迷糊驅散了幾分,煞有介事地打量著元斌和這名女子,笑道:“以下官看來,這位女郎的相貌還真和高陽王有幾分相近之處。高陽王姿顏出眾,有妹妹名喚靜儀,也是難得的佳人。一家人都有如此出眾的美貌,真是羨煞旁人。”
趙源頗為滿意地點點頭,“既然如此,也別再耽擱了。身世的事情,明日再說。高陽王,我們可要進門討杯酒喝了。”
說罷,不等元斌引路,就大喇喇地攜了女子的手,輕車熟路地朝府邸裡走去。
走到半路上,他突然想起了什麼,對元斌說道:“既是你的妹妹,自然不好繼續拋頭露面。這樣吧,你先派人給她安排個落腳之處。等我有空了,再來拜訪不遲。”
女子感激不已,再三拜謝,這才跟著管家走了。一路上,還忍不住回望,似有戀戀不捨之意。
他對她報之習慣性的笑容,她的臉瞬間緋紅了,連忙轉過頭,在他們面前匆匆消失了。
四人在後花園的小閣裡坐定。等美酒佳餚上齊,元斌拍了拍手,叫來七八名姿色豔美的家妓,先是給趙源選了個身段妖嬈的,接著讓崔氏叔侄挑了兩個,自己留下一個,然後吩咐其餘幾個坐在簾子後面彈唱。
很快,幾壺美酒下肚,他們越發醉得厲害了。起初還胡亂行著酒令,到後來,就變成了舌頭僵硬的胡言亂語。
趙源搖搖晃晃地下了地,取過家妓手中的胡琵琶,回到床上,橫抱在懷中,胡亂撫弄著琵琶弦,彈了支誰都沒聽過的曲子。
三人暈乎乎地聽著,不時地拍手叫好。一面喝彩,一面繼續往自己嘴裡灌酒。
“彈得好,也沒人跟我唱和,真是無趣!”
他們生怕他不悅,忙不迭地說要自己要唱。
“這還差不多。”他嘀咕了一句,將琵琶重新抱好,繼續弄弦。
奇怪的是,這一次他彈的曲子不再是宴席之中常聽的綺麗婉轉之音,倒是蒼涼悠遠的軍旅之樂。大弦小弦急促輪換之間,嘈嘈切切,彷彿北風呼嘯,旌旗獵獵,隱隱藏著長風金鼓之聲。
按照座位方向,元斌最先順著曲子節奏,開始唱謝靈運的《代出自薊北門行》:“疾風衝塞起,沙礫自飄揚。馬毛縮如猥,角弓不可張。”
崔暹接著唱道:“時危見臣節,世亂識忠良。投軀報明主,身死為國殤。”
輪到崔季舒的時候,他並沒有立即接唱,而是斜倚著床欄,神情呆呆的,好像早已神遊天外。
醉醺醺的趙源並沒有注意到他的異狀,繼續彈著胡琵琶,曲調越發悲傷淒涼了。
崔暹等了一會兒,不見叔叔接著唱,只好悄悄掐了他一下。
這下,他終於唱了,卻不是接著前面兩人的詩詞,而是改換了另外一首詩,“將軍既下世,部曲亦罕存。時事一朝異,孤績誰復論。”
崔暹起初覺得有點不對勁兒,等到他唱到第二遍的時候,才突然想到,這是鮑照的詩。
隨著琵琶曲越發激昂,調子越來越高亢,他的歌聲也越發悲涼悽切,一連重複了三遍,“將軍既下世,部曲亦罕存。”
唱到後來,他兩眼泛紅,竟閃爍出點點淚光來。
崔暹總覺得這句詩好像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不過腦子裡一片混亂,頭暈目眩的,根本無法去深想。聽著聽著,眼皮一下一下地耷拉著。等到一曲終了,人已經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
趙源從宿醉中醒來時,太陽早已照在身上了,暖洋洋的,頗為愜意。他翻了個身,只覺得渾身痠痛,眼皮也沉甸甸的,索性懶得睜開,打算繼續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