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趙汶展開一場最後決戰的前夕。懷孕的事情遲早要被趙汶知道,早已隱忍她到了底線的丈夫,定然要雷霆震怒,甚至狂亂瘋魔的。當他那雙粗糙而強有力的大手如鐵鉗一般死死卡住她咽喉的時候;當他當著她的面兇狠強/暴侍女,並且毫不避諱地裸/露下/體的時候,他那雙幽深如萬丈深淵的黑眸裡,閃爍的是嗜血而殘忍到極致的冷芒。
她想,他會真的殺了她的。自己死也不要緊,可是瓘兒呢?若撕破臉皮,他必然殺掉她和他哥哥的私生子。她想,他表面不動聲色,實際上忍耐這個孩子的存在已經多年了。
帝王之家,最罕見的就是善良和親情了。當年趙雍從杜洛周處逃離,拖家帶口在大雨中連夜逃亡。前有大河攔路,後有追兵緊追不捨,矢如雨下。四歲的趙源無法在劇烈顛簸且沒有鞍韉的牛背上坐穩,屢次墮下,拖慢了隊伍的速度。趙雍在情急之下索性彎弓搭箭瞄準他,想將他射死。若不是陸昭君急求段榮相救,他恐怕早已成了亂軍之中,馬蹄之下的一灘肉泥,哪裡能活到今天。要知道,當時他可是趙雍唯一的兒子,卻不能讓趙雍動半點惻隱之心。
而趙源本人,雖堅毅果決,在大事上拿得起放得下,是個極優秀的執政者和統帥。可他的骨子裡仍然存有些許善良,些許率真。更要緊的是,他極重情義的人。比起冷靜陰狠的趙汶,他在明處,若只等著後發制人,只怕要凶多吉少。可惜,他向來是個堅持己見,並驕傲自矜的人,從不聽從她的勸說,總之一副自信滿滿,一切盡在掌中的態度。
他真的心裡有數嗎?她無法確定。
在微微晃動的車廂中思慮良久,她心中漸漸有一個主意成形了,並且細細推敲了可行性,確認有五六分把握了——是的,一旦他真的動手,她必然以此法反擊。
到時候,只怕要背水一戰了。一邊是她深愛的男人和兒子,一邊是丈夫,只怕真要將她逼到懸崖的邊緣,她才會做犀利一擊的。
主意拿定之後,牧雲深深地撥出一口氣。此時馬車停下,透過敞開一條縫隙的視窗,她看到了府邸的正門,於是起身下車了。
開國公府內正值華燈初上,道路兩旁和屋簷廊簷下懸掛著的燈籠在晚風中微微搖晃,溫暖的光線映照在地上,微微發紅,好似殘陽斜照。趙汶不像趙源那樣喜歡奢侈揮霍,所以府邸還算中規中矩,只是寬敞整潔些罷了。經過前院的幾道院門,就進入了後院。
進入後院之前,需要經過一座規模雖小,卻頗為雅緻的花園。當她走在石板路上時,恰好看到了在涼亭裡坐著納涼的段氏。她手裡搖動著刺繡了並蒂蓮花的團扇,正笑吟吟地逗著膝下剛滿兩歲的小惠風。小女孩生得白白胖胖,嬌憨可愛,活像一隻雪糰子。
段氏並沒有注意到她的經過,倒是惠風的小臉正朝著甬道方向,一眼瞧見了牧雲,立即伸出小手遙遙一指,然後面向母親,口齒不清地說道:“姊姊,看,是家家。”【注:南北朝時嫡出子女喚庶母為“阿姨”,庶出子女喚生母或者乳母為“姊姊”,喚嫡母為“家家”】
段氏一聽,轉頭順著女兒的視線一瞥,臉上立即浮現了笑容。
大概是趙汶不在家的緣故,她並沒有精心修飾容貌,也沒有用胭脂和鉛粉、額黃,只是略略畫了眉。長髮梳成簡單而精緻的單螺髻,鬢後和髮髻之間插了支淺淺粉色的水晶芙蓉步搖,串串晶瑩溫潤的珠子在鬢邊微微晃盪,越發襯得她膚如凝脂。她是個天生媚骨,風情萬種的女人,雖然因為生育而略顯豐腴,卻別有一番韻味。
“夫人。”
她一面喚著,一面提起淡紫色的羅裙,步履款款地朝她這邊行來,然後矮身行禮。
“妹妹不必多禮。”
牧雲現在身體上略有些不舒服,不想被她瞧出破綻,因此簡單地應了一句,準備回自己居住的院子。
這時候,小惠風蹣跚著奔來,一隻小手牽住了她的手,努力地仰著頭,用一雙亮閃閃的大眼睛望著她,“家家,要家家陪我玩兒。”
面對孩子那雙純潔無暇,沒有半點雜質的眼睛,牧雲的心也隨之柔軟起來。尤其是那隻胖乎乎軟綿綿的小手,恰好只拉到她的一根手指,指尖的感覺很溫馨,癢癢的。這讓她想起了孝瓘很小的時候,也很喜歡這樣牽著她的手指,好像這樣就能接受她所給予的力量和勇氣一樣,走路的時候昂著頭,神氣活現。
因此,她彎腰抱起了惠風,親暱地微笑著,親了親她的小臉,“虎兒乖,家家最喜歡你了。”
“不對,家家,喜歡哥哥。”
孩子剛剛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