鬧起來。一盞盞燈籠高高懸起,在春天的晚風中微微搖曳,格外溫暖。小食攤子紛紛開始生起鍋灶,烹製各類食物小吃。香噴噴的氣味乘風飄來,著實誘人。
玉儀對於完工之後的作品非常滿意,反覆欣賞了很久,歡喜不已。她見趙汶開始收拾工具了,不禁好奇發問了:“你打算回家了嗎?明天還會來嗎?我有好幾個很要好的女伴,明天帶她們來照顧你的生意,如何?”
他搖了搖頭:“我好幾天沒有歸家了,一直風餐露宿。渴了喝點冷水,餓了吃點乾糧。到了晚上,就找個避風避雨的地方睡下。至於明天,我想我不會來了。女郎的好意,我心領了。”
“為什麼不回家,莫非與家人鬧了什麼矛盾?”說話間,她的視線從自己手中的雕像轉移到攤位上的那個仕女雕像上,頗為好奇。
“沒有矛盾,出來散散心,順便看看能不能發現我感興趣的人罷了。”趙汶說到這裡,深深地瞥了她一眼,面無表情,“現在找到了,任務也完成了,所以準備回家了。”
聽到這些沒頭沒尾的古怪話,她越發疑惑了。只能一頭霧水地望著他,猜測道:“莫非你是為哪個大人挑選奴婢的,來這裡擺攤只是為了民間暗訪?”
“也算是,也不算是。”
說罷,他提起箱子,站起身,將衣襟上的木屑抖落乾淨,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回到王府裡,他悄無聲息地潛回了自己的院子。此時已經到了二更時分,各個屋子裡的燈燭都熄滅了,只有屋簷下和門廳前掛著幾隻紅色的燈籠,將附近的地面和臺階映得忽明忽暗。頗有幾分詭譎色彩。
門口值夜的侍女正在打瞌睡,在他經過時突然醒了。睜眼一看,發現是他,立即大喜過望,“郎君,您可算回來了,夫人找您找了好幾天了!”
趙汶將手指放在唇上,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籲……夫人睡著了吧,不要叫醒她了。”
侍女會意,於是點點頭。她看看趙汶一身一臉都有明顯的風塵之色,自動自覺地去打了水找了衣裳,伺候他洗淨手臉,更換回居家衣裳,這才又回去值守了。
趙汶手持一盞燈燭,脫了鞋子,緩步進入牧雲的寢房。這是個月朗星稀的夜晚,即使不用燈照,月色依舊溫柔地漫灑進來,將周圍映得好似霜雪一片。他可以毫不費力地找到她所在的位置,並且走到她的榻前。
看著熟睡中的妻子,他極安靜地站著,聽著她均勻綿長的呼吸。過了好久。他又緩緩地跪在榻前,將她散落在枕邊的髮絲沒入自己掌中,細細摩挲著。末了,還湊到近前,將自己的臉頰埋入其中,嗅了很久,似乎想要把這帶有她獨特味道的幽香長久地保留住。隨時隨刻,都可以拿來回味,拿來珍惜。
周圍靜悄悄的,沉靜到他快要睡著了。這時候,牧雲翻了個身,恰好面向他這邊,側臥著。有趣的是,她仍然像以前一樣,將枕頭整個環入臂彎之中。這樣一來,自然而然地將他的手也包括進去。接著,她又不知不覺地將臉頰貼在他的手背上,繼續熟睡著。彷彿他的手令她更加踏實,更加安枕無憂了。
趙汶看著妻子那近在咫尺的睡容,那精緻的輪廓,長長的睫毛,還有臉頰上微微彎曲的髮絲,心中的某個角落禁不住柔軟起來,如沐春風。
兩年多來,她再也不和他同榻而眠,他非常懷念以前這樣的日子。然而後悔也來不及了。現在的他,一動也不敢動,只是痴痴地凝望著她。幻想著她醒來之後,能夠睜開迷離的眼睛,認清他在面前之後,綻放出最美的微笑。然後,用寵溺的聲音呼喚他的名字,就像對他哥哥那樣。
接下來,會如何呢?也許,她會伸手將他攬入自己懷中,讓他的臉貼在她散發著幽幽乳香的胸前。摩挲著他的頭髮,取掉他的髮簪,用纖纖指尖描繪著他五官的輪廓;也許,她脈脈地凝視著他,就像他現在望著她時的眼神一樣。她會對他說,“阿汶,其實,我也是喜歡你的。”
就這樣,趙汶任由她枕著他的手,從二更跪到夜半,也絲毫不覺厭倦。只是在心中無聲地嘆息,無聲地惆悵著。再如何美好的願望,卻終究是鏡花水月一般地虛幻,到頭來只能枉自嗟呀,空勞牽掛。
終於,牧雲更換了睡姿,轉了個身,背對著他。同時,自然也脫離了他的掌心,再不和他肌膚相親了。
他的心突地悚然了,彷彿有一縷寒風從他脊背後凜冽而過。這樣的日子,還能剩下幾天呢?即使是不能與她同榻共枕,只要每天都這樣悄悄來看看,也總比沒有得好。就算是傾國傾城的容顏,若再不給他機會目睹,又有什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