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源自從兩年前受了重傷,到現在視力都沒能徹底恢復,箭術自然遠不如前,所以他輕易不去和別人比試,更不主動去嘗試那些高難度的射法。
這時候,孝瓘仰頭看著天空,突然小手一指:“伯父,您看,天上有好大好大一隻怪鳥!”
他抬眼望去,果然,在遙遠的天空高處,層層雲端,有一個黑點在其中展翅翱翔,自由自在地穿行著,看不清是什麼鳥。
他知道侄兒對這個感興趣,當然會滿足他。只不過這大鳥飛得實在太高了,穿行於白雲之間,想要射中實在太難了。他轉過臉去,恰好看到隨行眾臣中有個百步穿楊的高手,那就是他的親信都督,徵虜將軍斛律光。這一次他的父親斛律金隨趙雍西征,正在玉壁與西魏苦戰。他則留守京城,肩負著穩定後方的重任。
“明月,你來試試看。”他指了指雲端的大鳥,對斛律光說道。
斛律光抬頭,眯縫著眼睛眺望了那大鳥一眼,略一估測,很快答應下來,“下官且為大將軍試射。”說罷,從鞍前的袋子裡選擇了一張最強的硬弓,取了支鵰翎箭。接著,他高高舉起大弓,對著天空比量了片刻,看看差不多了,於是搭箭上弦,弓開滿月。
鵰翎箭在天空中疾速衝上,即將接近雲端時,劃過一道完美的弧線,在剛剛墜落的時候,一下子插入大鳥的體內。只聽到天空中遙遙傳來一聲淒厲的哀鳴,那黑色的大鳥如同車輪一般,盤旋著墜落下來,一直沒入遠處的草叢之中。
旁邊侍奉弓箭的蒼頭立即飛奔著趕去,等回來時,手裡提了只周身沾滿雪花的龐大飛禽,立即成為了眾目睽睽的焦點。他到了趙源的馬前,單膝跪地,將獵物高高奉上。
趙源伸手取過,一看,原來是隻全身黑褐色的烏雕,提在手中異常沉重,看體型則異常龐大,比他以前見過的所有猛禽都要大上許多。偏偏這一箭又精準無比地正中大雕的頸部,著實令人見而驚異,心悅誠服。
眾臣紛紛上前來圍觀,紛紛感慨道:“真是射鵰高手啊!”
趙源也哈哈大笑,將獵物傳與眾人觀賞,同時讚譽道:“你們斛律家百步穿楊,出神入化的箭術,我以前只聽說過,這次總算見識到了,真是世上罕見啊!以後,你就叫‘落雕都督’好了!”
斛律光連忙謙辭道:“下官如此雕蟲小技,如何受得起大將軍如此厚譽,實在愧不敢當。”
趙源爽朗地笑著,想要再說一些表示器重的話時,目光越過人群,看到遠遠地衝來一騎,看服色似乎是從前線回來的,風塵僕僕。隨著距離的縮短,他突然認出了,來者是父親跟前的親信都督。
他預感前線似乎要出大事了,這個大事,想來是個很不利的軍情,甚至是敗仗。因此,他提前給對方使了個眼色。後者則及時會意,勒住韁繩,朝附近的林子裡躲避去了。
趙源等到把身邊的大臣們打發開,將孝瓘交給趙演帶著,這才帶了幾個心腹侍衛,去了林子裡。
剛剛到了林子裡,使者立即翻身下馬,跪在地上,一臉焦急之色,“末將從玉壁晝夜兼程趕來,奉大王之令來宣召大將軍!”
趙源的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看來真的不是好事了。根據最近的軍報,大軍在玉壁城下進攻受挫,足足一個半月沒有任何進展,挫折不小。他看看侍衛們遠遠地分頭警戒,將這裡把守嚴密,這才下了馬,將使者扶起,問道:“大王怎樣了?”
“回大將軍的話,我軍受困於玉壁,辛苦攻打整整五十日,始終無法突破,將士們或陣亡或病死的,已經將近七萬。眼下隆冬到來,舉步維艱。侯景在河南也吃了敗仗,一路退回河陽,無以援繼……”
趙源的眉頭漸漸皺了起來,臉色異常嚴峻。然而比戰敗更要命的,也許是他父親的身體。這一次趙雍抱病出徵,櫛風沐雨,又遭此挫折,只怕難以支撐。他索性打斷對方的話,追問道:“大王現在如何了,身體是否有恙?”
使者喘了幾口氣,這才順利地繼續稟告道:“大王憂心戰事,病倒了。軍中缺醫少藥,治療乏術。末將啟程之前一日,夜間有大星墜落於軍營,一時間紛紛謠傳大王出事了,眾將士驚懼不已。大王準備即日撤兵,令末將趕來鄴城,召您去營中見面。”
“可有書信給我?”
使者從懷中取出一個紙筒,雙手奉上。
趙源接過,開啟封口,從裡面取出一卷紙張,揭去火印,展開來,藉著透過茂密松針照耀進來的光線看了看。
望著上面熟悉的字跡,他的眼眶裡有點溼潤,視線也開始模糊了。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