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來說,已在官場混跡多年的人,說話卻依然這麼……直白,難怪這麼多年仍是個小小的翰林院編修,也難怪後來被人陷害,就他這麼個處事方式,倒也不冤枉。
而且,這京官兒中,竟還有不認識自己的,這戴梓閉門造車到了這種境界,人際關係當然也可想而知。
素皚想著,幸好她不是真正的這個年齡且又被寵壞的小公主,不然聽得戴梓這樣說,即便不是當場勃然大怒也會懷恨在心。她已經說得很清楚是來探討火器的,一般人即便不相信也不會出口她是來玩兒的,即便認定她是來玩兒的也不會請她到別處去玩兒……
像戴梓這樣的人,你不能跟他兜圈子,所以素皚見他不信,直接從身後抱出一堆圖紙。
笑了笑,說道:“素皚真是來請先生指教的。我從小就對火器研究有興趣,卻一直苦於無人探討。戴先生還記得去年的燧石發射槍吧,還有南懷仁現在正在研究的雷汞發射槍。呵呵,他們的原設計稿在這裡……”說著便把那些圖紙一張張攤開。
……
戴梓的目光馬上被轉移,一看之下,各種驚訝欣喜馬上出來了……
如同沙漠旅人看到綠洲,飢餓之人看到食物,登徒浪子看到美人,戴梓的情況也不例外,總之立馬從一副為難苦逼樣變成欣喜若狂狀。拿起那一張張圖紙,細細琢磨,完全忘了人家設計者還在那裡。
素皚見他模樣,得,又一痴人。為什麼她就不能遇到像上輩子的同事那種既痴又精,既瘋狂又好玩的呢?
但是戴梓看著看著便皺眉了,終於想起來旁邊還有一人。
“敢問公主,這些設計圖稿是……?”
素皚見人家終於搭理她了,開始說起正事,也正色起來。
“先生不必過於驚訝,這些圖紙確實出自素皚之手,並非旁人。若先生不相信,素皚可以帶先生覲見皇阿瑪,先生親自問過,便知素皚並未撒謊。”不是她故意要搬出老爹來嚇人,主要是能夠幫她作證的就只有那麼一個人。
果然,戴梓大驚失色,連忙道:“公主恕罪,非是微臣妄加揣測。只是這種情狀,微臣無論如何……無論如何也……”
素皚一笑,“沒關係,你不信我也是正常的,這不重要。我今天來,主要是想跟先生討教一二,另外也有一些難題想麻煩先生。自然,我是否撒謊先生也會片刻便知。”說完便拿過圖紙,開始寫畫。
戴梓嚇了一跳,這些東西多麼珍貴,你怎麼能隨便圖畫呢?
素皚彷彿看出了他的疑慮,說道:“這些都是我的手稿,廢幾張沒什麼的。”
戴梓瞧著她在圖紙上增加一些,減少一些東西,還拿過了旁邊的廢紙用炭筆寫著一些他看不太懂的,彎彎曲曲的符號。慢慢瞧著,戴梓終於承認,這些東西極有可能是出自眼前這個女娃之手,因為除了原創者以外,大概沒有人能對這些稿子這麼熟稔,更無法做出這樣的修改。這個女娃子現在的神情與進來之時,與他說話之時全不一樣,除了專注就剩專注了,好像完全遊離周圍之外,讓人不忍打擾。
素皚修改標註之後,便拿給戴梓,請他一觀。
戴梓拿過圖紙,看了半天,擦擦頭上的汗,面露尷尬,為難道:“公主,微臣……微臣有些地方不太看得懂,公主能否解釋一二。微臣慚愧,慚愧……”
素皚還以為他又要懷疑她,已經做好了拉出老爹來的準備,卻沒想到這是這樣,不由地有些哭笑不得。她的圖為求速成與方便,一般都是現代筆法,就連標註,有時用名稱開頭字母,有時用英文,甚至德文,總之是極專業的手法,而且字跡潦草。應該說除了長期與她共事的內部人員和她本人以外,的確無人看得懂。起先素皚畫圖為求遮掩,還一本正經繁體書寫圖畫標註。後來,當得知連她老爹都會幾個英文單詞以後,素皚姑娘頓感自己又掩耳盜鈴了,乾脆完全棄中就外,怎麼舒服怎麼來,最後直接回歸了專業。
現在戴梓看不懂,那簡直太正常不過了。素皚見他很快進入了狀態,就乾脆請他坐下來,倆人慢慢商討。
一老一小就著幾張圖紙不停地解釋探討,素皚幾乎把他們這一行通用的一些筆法,名詞,含義一股腦兒全倒給了戴梓。而戴梓也的確是這方面的奇才,他與火器之間幾乎有一種天生的彼此理解,屬於它認識我我也認識它的型別,彼此情投意合到了不可思議的程度。即便是素皚,也不得不側目戴先生在這方面的天賦。那不同於她和胤禩這種“作弊”得來的天才稱號,人家是貨真價實的天賦異稟,於這一行無比地精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