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攤子會被砸爛。”
方輕盈便默默地拿起杯子喝茶。誰知小老闆收拾著收拾著,忽然抬頭夢遊似的看著方輕盈,那半睜半閉的眼睛好像在問:你有病?
但嘴上說出來的話卻是:“我要收攤了。”
收攤?收攤怎的?
小老闆看起來好像沒睡醒,嘴裡卻算得飛快:“一碗麵十兩銀子,你吃了十二碗,共一百二十兩。再加上你用我的筷子去戳蒼蠅,那筷子是專門做的象牙筷子,要賠一百兩。你還摔了我的凳子,砸傷了我的客人,賠二百兩。謝謝,一共是四百二十兩。”
方輕盈“噗”的一聲在小老闆眼前噴出一道弧形的噴泉,破口大罵:“胡扯!老孃走遍天下,一碗麵、一碗麵要十兩!搶錢呢吧你……”
小老闆任她唾沫橫飛地怒罵了半天,面不改色,面無表情:“因為這是我的麵攤,一碗麵就算一百兩又怎的?”
方輕盈大掌一拍,拍案而起,啪的一聲站起來:“你這是黑店!”
話音剛落,那張飽受創傷的木桌就在他倆之間,吱呀慘呼一聲,瓦解成紛紛碎片,掀起一陣塵埃。小老闆在這片塵埃裡目色朦朧地瞧著她:“謝謝,五百二十兩。”
方輕盈直著脖子:“老孃沒錢!”
胡禿根面上無表情,那雙半睜半閉的眼睛裡卻能射出幾道寒針:
“你該不會……想吃霸王餐吧?”
☆、金創藥
福祿街聲勢浩大的一場江湖鬥爭,重歸平靜,化成了街頭巷尾又一樁傳奇,口耳相傳,世代綿延。
傳說,陳老根麵攤的第三代傳人胡禿根,竟是個瞎子。
傳說,螃蟹幫扎堆來吃霸王餐,誰知胡禿根早有準備,請了兩個江湖殺手來助陣。其中一個是啞巴,另外一個尤其虎背熊腰、肌肉健碩。
傳說,胡禿根生性陰狠,在螃蟹幫二當家的碗裡下了含笑半步顛,當場將二當家的毒死了。
對福祿街十六條小巷三十二條衚衕裡的大媽大嬸們而言,這樣的傳說,等於是多了一個嚇唬不聽話的小孩子的噱頭:“再不聽話,就讓胡禿根請啞巴殺手將你帶了去!”對於瑞康堂裡嗜錢如命的金掌櫃而言,無論傳說是真是假,都沒有任何意義。
金掌櫃愛的是錢,關心的是財,在乎的是有錢的客人。承載他大半生心血的藥堂是他的命根子,他這輩子的呼吸,都只為了瑞康唐堂的生死存亡。他經常傷神地想:也許今生的每一根白頭髮,都是因為瑞康堂的衰落而生。
如果他還有笑容,那只有一個理由:就是瑞康堂盈利了,賺錢了,撐起門面了。
因此,當街頭上早已司空見慣的江湖鬥爭結束之時,金掌櫃就屁顛屁顛地命田二開了門,自己抱著賬本、對著那上面一項項收入開支,窩在櫃檯後面暢想人生。
若再平時,這副姿態落在被他壓榨慣了的田二眼裡,田二定要腹誹:都巴不得變成狗在賬本上舔幾口了!
然而今日,當金掌櫃聯想浮翩時,突然尖銳的一聲瓷器破碎聲扎進了他的耳朵,金掌櫃猛地一震:不是說幫派鬥爭已經結束了?
仔細一看,居然是田二失手砸了盅子,還對著那堆殘瓷呆呆地發愣。金掌櫃頓時氣不打一處來:“你怎麼回事兒?眼珠子長在腦袋上了!拿個盅子也能砸了!這都幾年了?還這麼笨手笨腳!存心搗亂不成……”
噼裡啪啦,炒豆子似的說了一大通。說了半天,卻聽不到一句低聲下氣的討好的回聲。
金掌櫃終於正眼瞧了瞧田二。田二面色蒼白,萎靡不振,跟丟了魂似的。金掌櫃便有些暗自惴惴:今個兒怎麼了?平時不都伶牙俐齒的?還是,被我打罵慣了,就傻了?
他砸吧幾下嘴,斜睨著田二:“罵你都罵得我口乾。去!倒杯茶來!”
田二傻傻呆呆地“哦”了一聲,痴痴地在藥房裡混亂轉了一圈,隨手一摸,將一個硯臺捧到了金掌櫃跟前。
金掌櫃瞪著硯臺裡濃濃的墨汁。他的臉映在墨汁裡,也變黑了。金掌櫃黑著臉開罵:“讓我喝墨汁!你是想毒死我,還是想諷刺我肚裡沒墨水!”
田二還是那副傻了的模樣,兩眼呆滯,面貌無神。金掌櫃很是氣悶,將賬本往櫃面上一摔:“去去去!給我到後院窩著去!一副喪家樣兒,省得站在這兒阻了我的財運,還讓我沾了你這小王八的黴運!”
田二殭屍似的一步兩步地移到後院去了。金掌櫃瞅著他走,抱著雙臂,暗自盤算:敢情是病了?這小王八羔子……病了就得休息,病了就得看大夫,工錢照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