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會瞧不起我,為了利益做這樣的事,可是我卻仍要做,且不後悔。”
他表情始終平靜,然而一雙黑瞳卻像蒙了一層水氣般模糊,看不真切。
“那……你那些夫人,你全都不愛就娶了?”我小心翼翼地問道。
“愛?自那天聽過父親那樣的笑聲之後,我就下了決心,此生絕不會愛上任何人。”他忽然笑了,笑容仍然乾淨,卻沒有了那慣有的活力,有點死氣沉沉。
“那樣的感情太可怕,我也許比父親能幹,我卻不敢說我比他堅強。心碎的滋味,也許我承受不了……”他止住了笑,黯然說道。
我皺起了眉,原來,男人比女人更害怕愛情麼?
他見我皺著眉頭一臉疑惑的樣子,又笑了,
“琴兒,其實你不說我也知道。你從雍王府裡跑出來,不就是因為雍王爺又娶了一個側福晉麼?
男人娶妻生子,更多時候都是與利益有關的。我一介平民尚且如此,他身為皇子,只怕更是逃脫不了的了。
你既會承受不了,可見你心中是有他的,到底是回到他身邊去,還是繼續這樣苦苦思念,你可得自己好好想想了。
不過,弘兒的未來你是真的要考慮清楚,他姓的是愛新覺羅,是貨真價實的皇室血統,血液裡流淌的就是對權力的慾望,早晚有一天,他還是會回到那個位子上去的。
到時候,你又怎麼辦呢?跟他一起回去?還是像我母親一樣扔下自己的兒子?”
聽了他的話,我立刻頭疼起來。這些問題我不是沒有想過,只是一直沒有答案。
沉默許久,我才出聲,“順其自然吧。”
他靜靜地看著我,沒有再說什麼。
子青的婚禮過後,沿年邀我與團團陪他遊一趟揚州。
自古有“煙花三月下揚州”,想來此時的揚州必然很美,於是我答應了。
十里煙波,長堤春柳。白塔流雲,碧水曲橋。
疊石假山,巧奪天工。亭臺樓榭,錯落有致。
一幅幅的立體山水畫掃過,我們同行三人為美景所迷,流連忘返。
暮色降臨,然眾人皆是戀戀不捨。
“不若我等看完夜景才歸還,如何?”沿年提議道。
我和團團連忙拍掌稱好。
“不過我們應該先用晚飯。”團團又迅速補充道。
“好,小饞貓……”我捏捏他的小鼻頭。
一品軒,店如其名,真真是絕。座落在長春湖的湖身轉彎處,能將兩側風光盡收眼底。
我們這間上等雅間更是絕中之最,推窗眺望,正對了那二十四橋。此刻橋上滿是夜遊的人,許多小攤小販藉機做起了生意,其中許多賣的是花燈,照的那橋上是一片輝煌。
團團看到那些漂亮的花燈,又不覺得餓了,拉著沿年要他買。
我見沿年被他纏的一臉不知所措,就打起圓場來了,“沿年,你帶他下去買一個再上來吧。我有點累,就不跟你們下去了。”
團團聽我同意了,立刻拖著沿年就要下樓。
沿年拉著房門說,“那好,你稍等等,我們速去速回。”然後就被扯走了。
我倚在窗前,看那花燈。
其實,我也喜歡那花燈,如若放在平常,我鐵定會陪團團一塊去買,然而今天,不知道為什麼,卻很奇怪地不想去了。
或許真是累了吧,老了走不動了呢,我暗自取笑。
風中傳來模糊的喧鬧聲,多數是人們的說話聲,也有樂聲。
鏗鏘有力的鼓點,婉轉幽咽的二胡,清澈透明的古箏……彷彿還有一絲細微的簫聲。
這簫聲怎麼好像有點熟悉?這曲子好像也有些熟悉?在哪裡聽過?想不起來了。
我被那絲簫聲吸引,如同著了魔般地覓聲尋去。
下了樓,輾轉幾個衚衕,我來到了湖邊。
盈盈湖水旁,蔥蔥青竹下,有一人面水而立,迎風吹簫。
晚風鼓起他的墨色長袍,與夜色相融,彷彿無邊無際的黑暗。
簫音低徊徘側,如泣如訴,哀怨綿長,經久不絕。
我陡然想起了是在什麼時候聽過了這曲子,那個曾經的夜晚……
為什麼?同一首曲子,那時是輕快欣喜的,如今卻是沉重苦澀的?
我默默立在他的身後,靜靜地傾聽這簫聲。
許久,簫聲止了,我聽到一聲悠長的輕嘆,比簫聲更悲,更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