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難道不可笑麼。”
魏暮不答,亦不看他。
“表弟,雖然你一向討厭我,但事實上,我們是一類人。我們這些出身寒微計程車人,與李蕤那種世家公子不同,所不同的,並非只有權位財富,更有德行氣節。李蕤望閥高華,天下仰望,自有睥睨王侯的底氣,縱遇摧折,天下莫不憐之冤之,史書也會稱歎讚頌。而你,罪臣之後,身為胥靡,雖才懷隨和,行若由夷,亦不足以為榮;縱守正道,蹈仁義而死,又有誰知?世人只會說,你魏暮不過是罪有應得。”
“我知道,你幫公主,是因為她身世堪憐,幫李蕤,是因為他於你有救命之恩且以國士相待。但是你要明白,他們與你,從來不是真正的同道。不錯,現在你們是可以同心同德,但以後呢?成功只屬於他們,不屬於你。出身八姓之外的你,註定只有兩種結局:要麼,終身沉淪下僚,要麼,生時登高位,死入恩幸傳。”
江之詠停下來,看著魏暮——神色雖平靜,但唇邊被咬出的血痕還是出賣了他。江之詠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繼續道:“居然還不醒悟!魏暮,那你告訴我,什麼叫仁義?你不肯出賣李蕤,就叫仁義了?這與我為了陛下而殺李蕤,有什麼不同嗎?在世人眼裡,不過各為其主罷了。”
江之詠目光如炬,直視魏暮:“各為其主,不過是俗人之見。魏暮,你真以為,我江之詠心甘情願做今上的走狗?實話告訴你,我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千千萬萬個像我一樣的人,也包括你,魏暮。只有將八姓除掉,我們才有出頭之日。跟我合作吧,魏暮——你現在縱使受盡千辛萬苦,也只救得李蕤一人,若與我聯手,除掉八姓,你將拯救千千萬萬像你一樣的人。那時候,他們可以憑藉自己的才能取高位,致公卿,而不必屈居人下;他們的氣節人格,也會被世人稱道,載入史冊傳之千古,而不會湮滅無聞。孰為小義,孰為大義,還請三思。”
魏暮亦直視他:“以陰謀詭計,殺戮無辜成事,不知表哥心安否?”
“呵!”江之詠冷笑一聲:“江某之心,只為不能成事而感不安,又豈會計較這些!”
“表哥方才所言,魏暮亦夢寐求之。然殺一不辜,行一不義,縱得天下,魏暮亦心有不安,故表哥所教,實難從命。況事之成與不成,天之事也,以詭計詐術強求之,實乃狂妄逆天之舉,天必不許,也望表哥三思。”魏暮辭氣平和,卻自有一股確乎不可拔之氣。
“哈!天意!”江之詠縱聲狂笑:“魏暮啊魏暮,倘若天意令我滅掉八姓,位極人臣,你又有何說?”
魏暮一笑,辭氣平和如舊:“惡人得居人上而害及人,天也,晦蒙否塞,亦氣數之常也,安之而已。難道表哥以為,魏暮之心,會因此而改變嗎?”
“迂腐!不可救藥!”江之詠無言以對,忿忿而去,走到門口卻又回來,目光冰冷,逼視魏暮:“我倒要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多堅定!”
說罷,拂袖而出,帶起一陣風,吹滅了昏暗的燭火。
“大人,您出來了?”江之詠剛一出門,龍顯世便一臉諂笑地湊了上來。
江之詠冷笑一聲,不置可否。
龍顯世小心翼翼地瞅了一眼江之詠的神情——一派冰冷,不見喜怒,心中疑惑,卻又不敢開口詢問。
江之詠走了幾步,忽而停了下來,喚龍顯世道:“龍大人啊——”
“小的在——”跟在江之詠身後亦步亦趨的龍顯世,立馬湊上前來,躬身道:“大人有何吩咐?”
“今天你也辛苦了,這個案子就交給本官吧。”
龍顯世一聽,如釋重負,笑道:“有江大人出馬,就沒有審不清的案子,只是——”龍顯世說到此處,面露難色,看向江之詠。
“只是什麼?”
“江大人雖斷案如神,但您畢竟是翰林學士,無審案之權,小的若私自將案子交給您,一定會招致言官彈劾——彈劾小人倒無所謂了,就怕他們不開眼,參到大人頭上……”
“這個不必擔心。”江之詠道:“陛下已下旨令本官暫代少卿一職。”
“那小的就放心了。這個案子,就辛苦大人了。”
江之詠點點頭,又道:“告訴你的人,明天不必來了,本官會派人來看守這裡。”
“是。”龍顯世應諾:“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把這兒再收拾一下,弄雅緻些,這幾天,我要好好招待一下我這位表弟。”
“招……招待?”龍顯世徹底被他弄糊塗了:“大人,您這是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