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寶書瞪大眼,試圖警醒段穎川。然而,段穎川只看到它呆若木雞,不客氣拎著紅寶書丟出了窗。“嗷嗷——你過河拆橋。”紅寶書撲稜翅膀飛奔一段路,揚起灑灑飛塵。
容翎到來,段穎川的傷口奇蹟般消失。種種疑點,她心中隱約有了答案。段穎川並不點破,她在等待,等待揪出真相的時機。
淒涼破敗的院落,一小撮綠草斜長出石縫。紅寶書穩住身子回頭,立於石階上的容翎掩唇低咳,指縫湧出汩汩鮮血,俊美臉龐白皙得幾欲透明。
紅寶書暗道:瘋子。
好不容易止住咳,容翎輕飄飄地抹去痕跡,好似耗竭心力的人不是他。
門扉開啟,段穎川一襲淡粉襦裙,雅緻白花繡於裙襬如觸不可及的流雲。容翎眼中一抹驚豔,留心她用帶子隨意繫好的長髮。他走至段穎川身後,輕柔以指捋順凌亂的髮尾。
容翎低頭注視女子小巧的耳,含笑問道:“陛下有何打算?”段穎川挺直了背,遙望院牆之外:“回都城。”
段穎川本想騎馬較快,容翎認為掩人耳目為重,委託小二找來馬車。等待的時候,客棧的醉書生大談特談女皇戰死沙場,舉國皆悲。他若非一介書生,恨不得以身殉國。
段穎川轉身望著連綿的細雨,封州雷電交加的雨夜仿若一場噩夢。處心積慮的陷阱終於迎來了疲憊趕路的軍隊。
那夜,封州知府衝進門來稟告:本應在三十里外的敵軍兵臨城下。段穎川原以為四方城門派兵做好了部署。轉眼傳報,城中出現的敵軍正襲來府衙。情急之中,段穎川拔劍應戰,唯獨錯漏了身旁知府做賊心虛的神色。
瓢潑大雨混雜著熱血揮灑,她與親軍圍困於府衙內。府兵驟然拔刀相向,淬毒弓箭從天而降,措不及防親兵瞬間喪命。白光閃過,雷聲轟鳴。逃至敵軍首領身後的知府,仍不忘指揮府兵趕盡殺絕。
生死一瞬間,段穎川好似看見曾經征戰的沙場血流遍地。無路可退的將士直面迎戰,站立與永遠倒下,鮮活的面容轉眼灰敗。段穎川堅定目光,直舉鳳舞劍大呼:“非朕親軍,格殺勿論!”那一刻,她不再是單純的自己,從廝殺中走出的眉眼狠厲決絕,手上的劍如有意識般突破重圍。紅寶書也擔當與段穎川並肩作戰的重任,上飛下跳地直擊敵人面門。
前路困難重重,泱泱敵人斬殺不盡,身邊的親軍一個個倒下。混戰之中且戰且退,段穎川有時甚至分不清身處何地。眼看緊閉的城門反成了他們攔路石。段穎川下令攻開城門,拼殺中大門正一點點推出容人透過的距離,更多追兵再次氣勢洶洶趕來。侍衛長當即奪下段穎川的紅披風,系在自己身上喊道:“保護陛下先出城門!”“諾!”幾位親兵簇擁著段穎川推往城門外,她忍不住斥責道,“放肆!朕寧死戰至最後一人!”
侍衛長回頭看女皇退至門外,他揮劍殺退蜂擁而來的敵軍,含笑而呼:“關上城門——”“關上城門!關上城門——”交相催促中,城門後的親兵奮力反推,三人合力抬起厚重的門閂加固。兵戈相撞、喊聲陣陣,一切喧囂均消失在合上的城門後。段穎川彷彿還能看見,滿臉血痕的侍衛長轉身了無遺憾地一笑:“陛下。”
一陣急速馬蹄聲而來,城牆下的段穎川抹去臉上的雨水,仗著主角光環看清隊伍中豎起大旗上的黃字:屏。想來屏國是圖來坐享漁翁之利的。
“準備好決一死戰吧。”段穎川豪邁一笑。剩下的五位親兵拔劍直指前方,視死如歸。
段穎川真的戰到最後一人。她爬到無主的一匹黑馬上,卻因失血過多昏迷了過去。隨同而來的紅寶書滿身狼狽,它踩在黑馬的頭上指路,找到鄰城一處荒廢的院落藏身。段穎川渾身重傷血流不止,明明只剩半口氣,偏偏咽不下去。她是熙國女皇,未盡的責任時刻在召喚。再後來聽聞宛瑜軍隊在大肆搜查。
這場細雨下了很久,連同段穎川手腳寒得冰涼。隔著細柔的娟帕,容翎握住她伸出屋簷接雨的手,傳遞來些許溫煦的心意。段穎川微抬眼盈盈如水,容翎只專心低頭暖和她的雙手。那份暖意仿若一道清流湧入她的心海,久久不曾離去。
小二好不容易僱到馬車。容翎表示感謝,見他的臉色不佳,小二看不見下去勸道:“客官還是多留幾日,把身體養好再上路?”
段穎川瞧瞧自己,再看氣色甚好的容翎,眉眼俊美如初見惑人心神。她貼身輕問了容翎,也只得到他含笑搖頭的答案。無論何時,段穎川的關心,他都會十分單純的欣喜。
穩穩而走的馬車內,兩人一雞相對無言。容翎執著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