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著一個巧笑嫣然的女子,上著珍珠白的短襦,門襟及袖口滾了道淡紫色的邊,卻以勻稱的米珠為扣,下配一條淺紫的留仙裙,挽了一個簡單的髻,單插了一支寶石金燕釵,耳垂上綴著一對渾圓的東珠耳環,浩腕上一對水晶手鐲流轉之間透著淺紫色的螢光。
正頗有興致地將撕碎的木槿花瓣投入池中,引得絹衣華服的錦鯉不時躍出水面,爭相覓食,濺起一朵朵剔透的水花。
“長姐,”雪華快步走上前去,指著一條月白色與緋紅色相間的魚笑道:“這條魚可真好看,兩種顏色夾雜在一起出奇的調和,若是以此為鑑搭配衣衫想必有出乎意料的效果。”百靈般婉轉的聲音煞是動聽。
海瀾一愣,旋即失笑,“三妹倒是有顆七竅玲瓏心,懂得萬物皆可為我所用的道理。”
雪華小臉一紅聲如蚊吶,“長姐就別笑話我了,華兒不過有感而發,怎想得到更深一層的東西呢?”
海瀾正色道:“長姐這番話可不是為了打趣,你且說說看,長姐有何用意?”
彼時陽光才升起不久,一汪水藍的天空飄著幾朵尚未鍍上金邊的浮雲,而悄然升高的氣溫不禁讓人生出些許汗意。
雪華以一條杏子色繡白梅絲帕揩著額上不停滲出的汗珠子,好一會才道:“長姐是想提點我凡事皆相融相通,正如衣飾打扮亦可從魚或別的物事上汲取可用之處。”
海瀾滿意地一笑,“長姐這般逼你,不過是要你學會轉寰,否則日後你若是獨自呆在別處可怎生是好?”
“如此華兒多謝長姐了。”雪華此時尚不能完全領會長姐之意,但這番提點之情還是令她感慨萬分,莫說那討嫌的張姨娘,便是祖母,父親誰肯如長姐這般為她費盡心思?
海瀾牽起她的手,走到一柄傘下坐定,前面的楠木香几上擺著如金子一樣黃澄澄的枇杷,陽光離這個角落尚遠,偶有絲絲微涼的風翻過院牆,從木槿花疏朗的枝條間襲來,帶著股寧和的冷香,讓人的心無端地便靜了下來。
她的手只靈巧一動便將果皮揭了下來,一任那明豔的果肉化作清甜的汁水流入喉嚨,眼睛暼著海瀾頭上的寶石金燕釵,含混不清道:“長姐頭上這釵恍若一隻活脫脫的金燕子,既俏麗又華貴。”
海瀾聽了這話,心裡“咯噔”一下,原本戴著這釵不過為了提醒自己不可像母親一樣沉迷於情情愛愛,可這份心思如何能喧之於口?是以只淡淡一笑,並不介面。
一把有些犀利的聲音忽然響起,“這釵是嚴老爺送給原配夫人的定情信物,自然價值不菲,這可不是誰都有這個福氣戴的。”紅玉收起面上的不屑之色,只朝著海瀾福了一福,輕笑道:“大廚房的人讓奴婢將這幾盤點心送過來。”說著將托盤裡的點心取出,一一放在香几上。
雪華似未聽出紅玉的弦外之音,笑得極為磊落,不帶一絲一毫的忸怩,“長姐自然是個有福氣的”。
紅玉得意地賣弄道:“不僅如此,這裡面另有玄機呢……”
海瀾微微皺起了眉頭,兩人正在興頭上哪裡能察覺?李嬤嬤正欲喝止,見海瀾微微搖頭只得閉嘴。
“什麼玄機啊?”雪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一心打破砂鍋問到底。
紅玉遂眉飛色舞道:“夫人閨名燕茹,老爺自與夫人相識後便萌生‘願如樑上燕,歲歲長相見’之意,故特地尋了天下第一巧匠歐陽大師來制此釵,以此表達對夫人的看重。”
雪華定定地看著紅玉,目光中有一絲戲謔,“的確難得,”只不知她口中“難得”是指請名家打造的不易還是指嚴松難得對人如此上心,又抑或一語雙關。
紅玉渾然不覺依舊嬌笑道:“據說當年大師因著這支釵竟然食不甘味。”
雪華奇道:“這是為何?”
紅玉斜了她一眼,“老爺覺著鑲拼的釵再精美亦千篇一律,自然不及一氣呵成來得大氣華貴,是以大師只得反覆思量。磨搓的日子一長大師漸漸發現用整料下手的好處,遂立了兩條新規矩:一是不欲鑲拼者價格高出三成,二是整料雕刻的首飾只此一件……”
雪華斟酌道:“這第一條,因著更費時費料倒也算合理,這第二條麼,只是讓多出銀子的客官覺著物有所值,格外抬高自己臉面——只怕選整料雕刻首飾者眾,而剔下來的邊角餘料亦可鑲拼首飾,如此一來大師想不多賺銀子都難。”
這個小女孩的分析力令海瀾都不免有些心驚,想想卻又釋然,若是心思不剔透將來又如何應對波譎雲詭的宮鬥?
紅玉亦驚異於她的敏慧,收了先前所